陸天明並沒有見過那位大姑娘真正長什麼樣子。
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對方那雙明亮的眸子，以及遮住大半張臉的面紗。
此刻臧一正在跟孩子們放煙花。
有他在，加上陸天明自己也有幾種能跟六重天高手周旋的手段。
所以這第三次見面，陸天明不會像前兩次那般心驚膽戰。
當然，他也不會主動上前去跟那人打招呼。
他就這麼靜靜看著在人群中緩行的女人。
孤身一人的女人，沒有抬頭看天上絢麗的煙花。
她微微低著眉眼，眉眸中散發出來的目光，再不像前兩次那般自信。
陸天明想笑。
於是他咧起嘴角，開心的笑了起來。
自從陸天明帶北楓見過幾次世面以後。
後者對前者非常的信任。
聽對方說大姑娘是個老妖怪，北楓便沒了興趣，走到一旁蹲下後，又開始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觀望起來。
沒多會。
戴著面紗的女人走到了街對面的小湖旁邊，找了沒人的位置坐下。
她靜靜盯著湖水發呆，跟周圍興奮的人們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今天晚上酒醉的人特別多。
有不長眼的上前去撩撥。
女人便會抬起頭，寂寥的目光立馬冷若冰霜，像兩把要殺人的利器。
那人立馬酒醒大半，一句話沒搭上，便灰溜溜的走了。
見到這一幕。
陸天明眼皮子跳了跳。
因為他明白那個醉酒的男人，差點被小鬼拉到了黃泉路上。
當然，他不怕鬼，更不怕小鬼。
見女人在那裡坐的清閒。
想了想，突然伸手在攤位上抓起了一個地老鼠。
地老鼠是一種會在地上到處竄的炮竹。
陸天明用旁邊插著的香點燃。
接著猛的一扔，朝那女人身邊丟去。
嗚～！
地老鼠落地後便轉了起來。
驚得周圍的人群驚叫連連。
戴著面紗的女人也有被嚇到。
她一腳將地老鼠踢進湖裡。
然後用冰冷的眸子開始四下打望。
可周邊的人太多，根本就查不到是誰在動手腳。
只當是哪個頑童手賤搞的惡作劇。
這邊假裝同李靈瑤聊天的陸天明，餘光瞥見女人又將注意力放回了湖面上。
便又抓了個地老鼠，準備故技重施。
「你有毛病啊，嚇人家做什麼？」
旁邊李靈瑤目睹了剛才陸天明的舉動，表示不理解。
陸天明詫異道：「你不認識那個女人？」
李靈瑤盯著女人看了須臾，壓根就看不見面紗下的真容。
於是搖頭道：「我應該認識她嗎？」
陸天明一時無言。
他順手將第二個地老鼠點燃，再次朝湖邊的女人扔去。
然後急忙側身。
「吹雪樓的江玲瓏，你不認識？」
李靈瑤面露驚色：「她就是不停派人追著你殺的那個女人？」
陸天明點頭：「得虧沒有那種巴掌大的土炮，不然我非得讓這臭娘們嘗嘗火藥的威力！」
李靈瑤贊同道：「如果是真是她的話，你把她炸得粉身碎骨都不為過。」
剛說完。
李靈瑤紅潤的小臉突然變得煞白，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一樣。
陸天明狐疑道：「怎麼了？」
李靈瑤支吾道：「她...她在看你...」
陸天明聞言一怔。
沒搞明白江玲瓏到底是怎麼發現的自己。
一直到看見自己手裡還握著點燃的香時，才知曉其中原因。
「都怪你，非要跟我說話，露餡了吧...」
李靈瑤此刻不怎麼懼怕自己的姑父。
她往後縮了縮，用陸天明的身體把自己遮住。
「又怎麼了？」陸天明詫異道。
「她...她過來了...」李靈瑤害怕道。
陸天明身子一僵。
腦瓜子飛快轉動。
片刻後。
他突然雙手持香，對著前方便作了三個揖。
看樣子就像是在懷念自己已故的家人。
可江玲瓏還是來了。
她站在陸天明丈許開外。
用一種玩味的口吻問道：「好玩嗎，陸天明？」
陸天明轉過頭。
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
盯著江玲瓏看了片刻後。
吃驚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江玲瓏沒有回答。
而是重複剛才的問題：「我問你，好不好玩？」
「什麼好不好玩？」陸天明茫然道。
江玲瓏伸出修長手指。
指了指陸天明身側那一筐地老鼠。
她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看著陸天明，靜靜等待著對方的表演。
陸天明知道六重天的五感非常敏銳。
而吃過一次虧後，江玲瓏指定留了心眼。
也心知瞞不過去了。
便乾脆承認道：「我只恨這些炮竹裡面裝的不是黑火藥，不然炸死你個老妖怪！」
「呵。」
江玲瓏沒有生氣。
而是笑了起來。
由於面紗的原因，陸天明看不清他的真容，但卻能看見大概的輪廓。
他清清楚楚的望見，江玲瓏的嘴角有了向上的弧度。
「你越恨我，我越開心，你知道為什麼嗎？」江玲瓏忽地問道。
陸天明見不得仇人開心。
沉聲問道：「為什麼？」
江玲瓏上前兩步。
陸天明下意識往李靈瑤的身邊移了兩步，差點沒把公主殿下擠到地上。
好在江玲瓏只是為了找個東西依靠。
她斜斜靠著攤位旁的柳樹。
然後解釋道：「最起碼，這天底下還有你這個仇人不會忘記我。」
言語聽上去有些淒涼，像是在訴苦。
陸天明眉頭微挑。
下一刻哈哈笑了起來。
「今天是除夕夜，你卻一個人，讓我來猜猜其中原因，是不是落魄了？！」
江玲瓏側頭看來。
目光裡面有一絲怨憤。
「就這麼好笑？」
陸天明捂著肚子：「怎麼不好笑？曾經風風光光的吹雪樓樓主，背靠廉大宰相，大有一統江湖的氣勢，可除夕夜的時候卻只能坐在湖邊吹冷風，這落差，這起伏，難道不好笑？」
江玲瓏攥了攥拳頭。
不過最終沒有動手。
她望向不遠處的湖面，一言不發。
陸天明收起笑聲。
往前夠了夠腦袋，見江玲瓏那雙眸子微微顫動著。
有些詫異道：「你不會真落魄了吧？」
江玲瓏緩緩開口：「潘宏財的勺子不僅重傷了我，還把我在廉為民心中的分量給敲沒了，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今天晚上廉宰相甚至沒有邀請我去吃年夜飯。」
聽聞此言。
陸天明眉頭微蹙：「真的假的？」
江玲瓏點頭：「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側目看見陸天明一臉嚴肅後，她又道：「你可不要可憐我。」
陸天明深吸一口氣。
忽地咧起嘴角，放聲大笑。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