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為民表面上當然只是在罵卓寬一人。
但這間書房內沒有真正的傻子。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更加凝重，幾乎讓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
廉為民把劍交還給華無畏。
接著轉身走到太師椅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順勢躺下後，他便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大人，仿佛蒼老了十歲。
這種情況下。
華無畏和卓寬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口的。
能夠破局的也只有廉為民最得意的學生幽影。
平日裡冷漠無情的幽影。
在面對他的老師時，總是很有禮數。
他先是倒了一杯茶水抓在手裡。
然後走到廉為民身邊欠身道：「老師，此事還有轉機。」
廉為民緩緩睜開眼。
先是接過幽影手裡的茶水。
接著問道：「說說你的看法。」
幽影指向桌上的信件。
「首先，我們要確定這封信的真假。」
廉為民立馬說道：「唐無憂的字跡我見過，信是真的。」
「如果信是真的，那就更好了。」
不等廉為民發問。
幽影繼續解釋道：「唐無憂之所以要拉攏咱們的人，自然是為了壯大自身的實力，他一個偏居一隅的親王，有什麼必要聚集那麼多頂尖高手？其目的，只有一個！」
廉為民沒有說話。
繼續傾聽。
幽影補充道：「現如今我們之所以略微處於劣勢，主要是因為唐李兩家聯手，他們兩家交好幾百年，表面上看，當然鐵板一塊，但鐵板也怕火煉。」
說著。
幽影再次指了指桌上的信件。
「親兄弟還有因為財產分配幹仗的呢，何況現在唐無憂覬覦的還是大楚的江山，老師您只要把這封信交到李天命的手裡，唐李兩家這塊鐵板，自然而然會出現裂痕。」
此話一出。
卓寬立馬笑了起來。
幽影的言語並沒有多麼高深。
非常容易理解。
只要廉為民按照幽影說的做，那麼他們幾個昨夜任務失敗，相比之下簡直不值一提。
華無畏當然也在笑。
只是真笑假笑，其他幾人就不得而知了。
書房內唯有廉為民，依然陰沉著臉，沒有任何開口說話的意思。
這可讓其他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畢竟幽影的提議，可是連離間計都算不上，而僅僅是把事實交到李天命手裡而已。
也恰恰因為是事實，破壞力更強。
面對鐵打事實，唐李兩家，有什麼理由繼續保持莫逆之交？
「老師？」幽影眉頭微蹙。
不知在想什麼的廉為民總算回神。
「你的提議可以說是最無解的陽謀，按理來說，李天命在收到這封信後，一定會看出來唐無憂的野心，那麼他就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氣去對付平西王，那麼這對我們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只是...」
廉為民頓了頓。
話鋒一轉。
「只是壞也就壞在『無解』二字上。」
幽影不理解，華無畏和卓寬更不理解。
三人紛紛疑惑望著廉為民。
廉為民稍作思考，詢問道：「幽影，假如陸天明拿著我的佩刀，親自交到你手裡，並且給你說，你的老師要用這把刀殺你，你會信嗎？」
不等幽影回答。
廉為民強調道：「刀確實是我的刀，而我要殺你，可真，可假！」
幽影二話不說便回道：「不管那把刀是真是假，陸天明都是我的敵人，既然他是我的敵人，即便老師真的要殺我，我也不可能會信他。」
話剛說完。
幽影怔住。
廉為民的話同樣簡單易懂。
卓寬目瞪口呆，顯然也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而華無畏，額頭上居然冒出了些微冷汗。
那邊廉為民繼續道：「無論唐家李家，目前最大的敵人都是我，你知道這些個君君王王最擅長什麼嗎？」
幽影搖頭：「學生不知。」
廉為民伸出兩根指頭：「克制，以及秋後算帳。」
幽影繼續沉默，雙眸微微顫動著。
廉為民嘆了口氣。
「李天命這個人，雖然沒有修行的天賦，更是一個被趕鴨子上架的帝王，但是他的忍耐力和城府，遠遠比表面看上去要厲害得多。
他曾給我說過一句話，楚國的江山，不可能在他的手裡丟失，他可以割地，甚至可以給別人下跪，但永遠不會讓楚國毀在他手裡！
這就是為什麼唐無憂四大統領來了三個，甚至連唯一的獨子都送到京城來的原因。」
其他三人茅塞頓開，有那麼一瞬間，他們竟然感同身受體驗到了廉為民平時承受的壓力。
廉為民伸指敲了敲桌上的信件。
「就像剛才你說的，這把刀無論是不是我的，也無論我是不是要殺你，你都不可能信，退一萬步講你即便真信了，也會裝作不相信，而李天命，更是天底下裝傻充愣的第一人！」
「可那佩刀確實是老師的佩刀，如果讓李天命知道唐王爺有造反的心思，哪怕他不會有所行動，最起碼也能消耗他的精力啊？」幽影倔強道。
「佩刀一定是真的嗎？佩刀也可能是假的。」廉為民突然道。
「可是剛才您說...」
幽影話未說完，廉為民便抬手打斷。
他將信件拿在手中。
「佩刀的確是真的，但從陸天明的手裡交出去，它就一定是假的。」
「為什麼？」幽影愈發迷惑。
「因為當你拿到這把佩刀的時候，為了維持你我師生之間的關係，也或者為了活下去，你一定會對外宣稱，這把刀是陸天明仿製的，目的就是要破壞你我之間的關係，而陸天明這個人，恰恰卑鄙無恥，卻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廉為民解釋道。
「仿製刀具如此拙劣的手段，別人會信？」幽影詫異道。
「旁人信與不信不重要，因為屆時哪怕我真的要殺你，但事情天下皆知的時候，你我不管為了面子還是共同的利益，都會將事實曲解成是陸天明拙劣的離間計，並會心照不宣的繼續保持良好的師生關係，繼續聯手先剷除陸天明這個大麻煩，而陸天明當真搞這麼一出的話，相反會弄巧成拙讓你我暫時走得更近。」
廉為民解釋得已經很清楚了。
幽影恍然大悟。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剛才廉為民在聽到了自己的提議後，會沉默不語。
正思索著呢。
廉為民突然感嘆道：「唐無憂這個人，非常危險，興許陸天明不會打鐵，但是老師我，在臨摹別人字體這件事上，可是一等一的厲害啊...」
「那他到底是真心拉攏俞英豪，還是說故意噁心我們？讓我們內訌？」幽影問道。
廉為民搖了搖頭：「是真是假，興許只有他自己清楚。」
言罷。
廉為民疲憊的擺了擺手。
「你們出去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