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凌王沐浴更衣之後,帶著凌王妃一起前往榮寧大長公主府。
下午在書房裡,他曾想過榮寧大長公主可能對晏九黎登基有所不滿,或者是想藉助宗室的力量把晏九黎拉下來,換一個男子登基——比如手握重兵的凌王。
不怪凌王有這個想法。
因為若要把晏九黎拉下來,手握兵權的王爺顯然是最合適取而代之的人。
並且王妃說,這些日子榮寧大長公主有意無意跟她示好,有拉近關係的意思。
但他萬萬沒想到,榮寧大長公主是要藉助他的兵權,扶持她登基。
凌王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盯著榮寧大長公主看了好半晌,表情微妙:「姑母方才說什麼?」
「扶持我做女皇。」榮寧大長公主顯然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什麼問題,「如果齊國註定要迎來一個女皇,我覺得我比晏九黎更合適。」
凌王:「……」
凌王妃:「……」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一時只覺得荒謬。
榮寧大長公主像是沒看見他們的表情,語氣理所當然:「晏九黎在西陵受了七年屈辱,她早已不潔,以後她的兒子若是登基為帝,都會以母親曾經的經歷為恥,而本宮跟她完全不一樣——」
「姑母在說笑。」凌王回過神,很快打斷她的話,「江山社稷不是兒戲,容不得如此奪來奪去,何況七妹上位是因為有禪位詔書,名正言順。姑母方才所言太過異想天開,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榮寧大長公主臉色一沉:「晏九黎可以,本宮為何不可以?只要你願意支持我——」
「我不會支持姑母。」凌王說著起身,朝凌王妃示意,「我跟王妃先告辭。」
他顯然一刻也不想多留,很快帶著王妃轉身離去。
榮寧大長公主氣得臉色鐵青,當場砸了手裡的茶盞。
該死!
她話還沒說完,他們就這麼走了?
她的想法有什麼錯?
晏九黎能坐那個位子,她也能坐,她們都是女子,有什麼不一樣嗎?
她以為凌王是個有魄力的武將,沒想到也是個膽小鬼,懦夫!
……
出了大長公主府,凌王和王妃先後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夫妻二人坐在車廂裡面面相覷。
氣氛一時詭異。
「以前一直覺得那個位子神聖不可侵犯。」凌王妃開口打破沉寂,「今天從大長公主嘴裡說出來時,突然有種爭奪珠寶首飾的感覺。」
平民百姓爭搶一碗飯。
達官貴人爭搶美人。
公主貴女們攀比的則常常是華美的衣裳和首飾。
身為大長公主,若是看上了誰的首飾,想要過來,憑藉她的身份和地位,沒什麼難度。
甚至有人會乖乖送到她手裡。
但是皇位……
凌王妃輕輕嘆了口氣,晏九黎坐上皇位這件事,竟讓人覺得皇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坐上去的嗎?
真是瘋了。
兩人沒再說話。
坐月子的時間過得很慢。
晏九黎無法上朝,朝中有重要之事,都會以奏摺的方式送進崇明殿,而翌日凌王送來的一封奏摺和一面虎符,則是他對晏九黎登基為帝這件事,表現出來最為明確的態度。
晏九黎看完奏摺,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虎符。
兩面合二為一的虎符,就能執掌數萬甚至數十萬軍隊大權,威力不言而喻。
「這是他的態度。」晏九黎淡道,「他表了態,朕自然不會辜負。」
軒轅墨抱著女兒,坐在晏九黎身側:「跟女兒相處得越久,越不捨得離開。」
晏九黎不搭理這茬,只道:「連秦紅衣都開始催促了,你該回去了。」
從二月來,逗留到五月。
還有路上來回的一個月,足足四個月時間,他是真不怕有人趁他不在顛覆了江山。
軒轅墨沉默良久:「等你滿月我就離開。」
女兒躺在懷裡,眼皮子已經開始打架。
軒轅墨把孩子讓乳娘抱過去,走到晏九黎身側坐著,把她整個人箍在懷裡:「我真想把你吃干抹淨,一併帶著回西陵去。」
每次捨不得分開的時候,他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做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兩地分居,且路途遙遠。
每年只能見面兩次。
哪怕每次來齊國能待上兩個月,一年也至少有半年的時間是見不到的。
可恢復理智時,他又覺得兩人聚多聚少沒那麼重要。
她能達成所願,站在權力巔峰,實現她的抱負,萬民臣服,光芒萬丈,才是她該有的人生。
如果兩者註定無法共存,他更願意讓她後半生活得精彩一些。
不知是離別在即,引起了些許傷感。
還是終於想到軒轅墨這些日子對齊國大手筆的贈與,激發了晏九黎心裡那麼一丁點人性。
她轉頭看著他,沉默良久,終於開口:「今年已經過去了一半,今年下半年就別想著再來齊國了,明年二月再來吧。好好守著西陵,別被人算計了,到時牽連到齊國,你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位高權重的西陵攝政王,為了愛情葬送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甚至連性命都不保,一定會成為天下權貴喜聞樂見的笑話。
軒轅墨親了親她:「我會把黎兒這番話,當成是對我的關心。」
晏九黎沒說話。
他想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
但西陵跟齊國本質上是敵對國,只因為軒轅墨對她的這份執著,才讓齊國有機會得到西陵的幫助。
不管是從感情上還是利益上,她都不希望軒轅墨發生意外。
「黎兒。」軒轅墨貼在她耳邊,清冽的氣息噴在她頸側,低沉的嗓音里透著幾分溫軟,「我想跟你做個約定。」
「什麼約定?」
「十年之內,我不納妾,你空置後宮,如何?」
晏九黎眉頭微皺。
他不納妾,她空置後宮?
憑心來說,這個約定對她更有利。
因為西陵那些經歷,晏九黎對男歡女愛沒一點貪戀,她一輩子不碰男人都無所謂,而且她已經有了子瑜這個女兒。
但軒轅墨還沒有孩子。
他不納妾,就意味著在西陵那邊後繼無人,十年之內只會有子瑜這一個女兒。
他會傾盡一切為女兒籌謀。
晏九黎漫不經心地點頭:「行。只要西陵賀禮每年按時送過來,我的後宮可以一直空置下去。」
軒轅墨低笑:「黎兒真是個狡猾的女子。」
連感情都能拿來談判,無情得很。
晏九黎語調淡定:「朕現在是天子,自當為齊國利益考慮。」
軒轅墨還能怎麼辦?
他心甘情願愛上的女子,只能寵著唄。
「好,一言為定。」他勾著她的手指,「誰反悔誰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