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之後,就該選秀了。
晏九黎未曾真正成親,登基後前那幾個面首個個身份特殊,不是西陵攝政王麾下將軍,就是齊國待考的學子,根本沒有一個真正的面首。
所以登基之後,她的後宮空無一人。
然而鑑於西陵攝政王剛送來的大禮,齊國朝臣們有心請柬皇上充盈後宮,卻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除了看在豐厚大禮的份上,他們也擔心那位攝政王會有太強的占有欲。
皇上若有三宮六院,會不會惹惱那個人,從而影響到兩個剛結盟的關係?
可皇上三宮六院本就是祖制。
除了綿延子嗣之外,也是為了平衡朝堂勢力。
當即皇上是女子,無法做到跟其他皇帝一樣子嗣豐厚——畢竟男人不能生孩子,就算後宮有再多人,她一個人也生不了幾個。
何況剛登基的皇帝,肯定要以政務為主。
但平衡勢力是必須的,新帝需要籠絡朝中大臣,只有利益捆綁,結為姻親,才能讓重臣心甘情願為她所用。
大臣們等啊等,猶豫再猶豫,三思再三思,終於還是在九月里上了奏摺,請求充盈後宮。
摺子不止一份,上奏的也不止一個大臣。
但晏九黎全部充耳不聞,她現在一心在國事上,對男色毫無興趣。
九月秋闈,是齊國各地學子考試的月份。
晏九黎提前下了嚴令,必須嚴厲杜絕所有科舉舞弊的事情發生,若是查到誰徇私舞弊,徇私的主考官和舞弊學子及其家人全部流放,決不輕饒。
然而偏偏有人不知死活,非要頂風作案。
榮寧大長公主暗中收買地方學子,意圖在朝堂上培養人手,沒等來年春闈和殿試,只在十月放榜時,北寧府就有學子聯合彈劾六人舞弊,並寫了狀子直接告到皇城。
一來因為皇帝三令五申,抓到舞弊從重處置;二來皇上沒登基之前,在民間就已聖名遠播,去年散財於貧寒之家和貧苦學子,此次參加秋闈的學子之中不乏受惠之人。
他們深信,當今皇帝一定是個聖明的皇帝,只要把這件事告到皇上面前,一定會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
不知道那些學子們用了什麼方法,竟然真的成功把狀子送到了皇城。
皇城中官員遍地走,衙門到處都是。
他們敲響大理寺外面的鼓,高喊著有人違抗聖命,公然舞弊,請大理寺諸位大人做主。
恩科是皇上最重視的事情,三令五申不許出現舞弊現象,大理寺卿聽到學子們狀告之後,自然不敢怠慢,生怕這件事驚動皇上,治自己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他命人把幾位學子請到衙門裡,仔細問清緣由之後,也不敢自行斟酌真假,趕緊進宮面聖,把事情一五一十稟報上去。
晏九黎得知此事,當即派人把那幾位學子召進宮。
仔細詢問之後,她派心腹去了一趟北寧府,查出那幾個徇私舞弊的學子竟跟榮寧大長公主有牽扯,而幫助他們舞弊的主考官則是大長公主駙馬的表兄。
晏九黎沒想到榮寧大長公主竟把手伸到科舉上。
她把告狀的學子們留在京城,並未立即打草驚蛇,任由那些舞弊中榜的學子歡呼雀躍,興奮地準備進京參加來年的春闈。
經過年前兩個月的細查,榮寧大長公主除了插手科考,試圖在朝堂上培養心腹之後,竟然還跟武將有所來往——何宇鳴,秋獵中表現第二的武者,三十歲,身軀高大,面容英挺。
在晏九黎不知道的時候,他竟然悄悄被榮寧大長公主收買,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這一發現直接坐實了榮寧大長公主的野心。
科舉舞弊,跟武將私相授受。
觸了帝王逆鱗。
崇武二年正月,那幾位舞弊學子抵達京城,剛一入城就被金吾衛拿下,與此同時,金吾衛統領帶兵包圍榮寧大長公主府,宣布了榮寧大長公主的罪狀,夫妻二人皆被貶為庶人,全家流放。
被抄家那天,榮寧大長公主不服,嘶聲高喊:「一個懷著異國皇族子嗣的公主,憑什麼坐上齊國皇位?她曾做過質子,都能問鼎帝位,本宮跟她一樣是個女子,為何不能肖想那個位子?」
只是這樣的嘶吼很快變成了求饒:「我……我跟皇上是親姑侄啊!她不會這麼狠心的,我們是親人,她敢這樣對我,以後如何面對皇室列祖列宗?她不怕皇兄半夜來找她嗎?」
晏九黎顯然是不怕的。
榮寧大長公主一家被判流放,北寧府參與熏死的主考官亦很快被抄家問斬。
這一出舞弊事情牽連人數眾多,連身份尊貴榮寵半生的大長公主都沒能得到特赦,成功地震懾了即將開考的學子和負責監考的考官。
春闈考試檢查格外嚴格,無一人可以矇混過關。
連私底下塞銀子的都沒了。
春闈結束,負責閱卷的幾位官員個個一絲不苟,公正嚴明,確保上榜的考生都是真才實學,不管何方勢力送來什麼樣的好處,他們都嚴詞拒絕。
能不能得到好處不重要,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和一家老小的性命才重要。
因為這次恩科是史上前所未有的嚴格公正,新帝在學子們心裡的形象又上一個等級,以前總有讀書之人把女子三從四德掛在嘴邊,說女人就該謙恭柔順,相夫教子。
科考之後等待閱卷放榜這段時間,是他們高聲闊談最熱鬧的時候。
而今因為坐上龍椅的那位女帝,學子們坐在一起喝酒閒聊時,只敢以家國大事為主題,展現自己的一腔抱負,沒有人敢明目張胆大肆貶低女子,做詩文強調男尊女卑。
甚至青樓勾欄之地,都比往年科考時冷清了許多。
京城風氣和朝堂風氣,從這些學子身上可見一斑。
轉眼到了六月。
晏九黎親自在宮裡舉辦殿試。
春闈中脫穎而出的學子們衣著整齊,進宮參加殿試。
殿外廣場上排開一張張座位。
學子們魚貫上殿拜見新帝,然後依照禮官的指示,退出大殿,沉默無聲地在廣場上找到了寫著自己名字的座位。
這場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後來計入史書,是崇武帝登基之後開的第一場恩科,也是她為帝期間選出的學子人數最多的一次,選出了後來的齊國第一名相,還選出了小公主子瑜的老師,未來的齊國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