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八年正月初一,軒轅墨和晏九黎陪同女兒在崇明殿吃了餃子,還給女兒包了個大紅封。
宮中到處掛著大紅燈紅,彰顯著年節的喜氣洋洋,也預示著新的一年繁榮昌盛,萬事如意。
御花園的蠟梅開得正好。
早上吃完餃子,晏九黎裹著一身厚厚的狐裘披風,在軒轅墨陪同下走進梅園裡,享受著年節的片刻寧靜。
天上飄起了細雪,紛紛揚揚,像是漫天飛揚的柳絮。
軒轅墨伸出手,一片雪花輕輕落在他掌心,很快在掌心融化。
他轉頭看著晏九黎:「瑞雪兆豐年。」
晏九黎微微挑眉:「這麼大歲數了,還有這麼幼稚的時候。」
「這不是幼稚,而是願望。」軒轅墨轉身握著她的手,忽然開口,「做了女帝卻不能有三宮六院,會不會覺得遺憾?」
晏九黎訝異於這個問題,反問道:「你權傾天下,卻不曾有一個跟你姓的孩子,會不會遺憾?」
軒轅墨搖頭,語調淡定:「我自己的選擇,自然是不會遺憾的。」
如果他對子嗣有什麼執念,在西陵多的是女人願意給他生孩子,他只是心裡有了世間最好的人,就覺得其他人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所以捨棄一些東西,是他心甘情願。
但晏九黎不同。
他用齊國所需要的東西跟她談條件,算是脅迫她放棄這些,她心裡若有遺憾也屬正常。
「我對男人沒什麼興趣,有沒有三宮六院,對我都沒什麼影響。」晏九黎嗓音平靜,透著雲淡風輕的漠然,「如果要在心裡給重要的東西排序,我覺得權力和地位最重要,其次是錢財,男人只能排在最末。」
她從不覺得愛情是什麼必需品。
當然,愛美之心人皆有知。
如果是抱著欣賞的態度,她覺得沒必要非要有個名分,朝中那些優秀的男子隨時可以欣賞,欣賞他們的才華,欣賞他們的氣節,欣賞他們的學識,甚至是據理力爭時的堅持。
只要不摻雜愛情,就永遠不會有患得患失的情緒。
相比之下,她覺得每年從西陵得到的利益,以及這些年用這些錢財戰馬養出來的軍隊,比男人重要一百倍。
「如果沒有這些條件呢?」軒轅墨又問,「如果沒有這些條件支持,你會有三宮六院嗎?」
「或許會有,或許不會。」晏九黎想了想,再次反問,「如果我不答應你的條件,你還會把錢財戰馬送來西陵嗎?」
軒轅墨眉梢微挑,一時沒有說話。
「沒有發生的事情,就不必去假設。」晏九黎淡道,「如今這樣挺好的。」
軒轅墨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嗯了一聲,算是認可她的說法。
確實挺好的。
任何人都不必放棄什麼,也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愛情的本質是成全,而不是占有。
長相廝守的愛情亦有平淡的時候,甚至可能會厭煩,反而是相隔兩地,每年都期待著見面的光景,有種小別勝新婚的幸福感。
軒轅墨攬著她的腰,眼看著雪有下大的趨勢,輕輕將她打橫抱起:「天寒地凍,還是回宮下棋去吧。」
晏九黎由他抱著,安靜地望著漫天紛飛的雪片,忽然覺得眼下還挺浪漫。
她心裡忽然想著,其實她沒想到軒轅墨能堅持這麼久的。
兩地分居,路途迢迢。
每年送上大批錢財和戰馬,才能得幾個月相處,他圖什麼呢?
他早晚該厭煩的。
西陵美人那麼多,哪一個不比她溫柔體貼,哪一個不比她善解人意?
他為何偏偏對她這麼執著?
後來她又想著,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的東西,她以前受盡欺負,淪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一無所有,所以渴望著權力。
因為被人背叛,對男人,對親人,都不再充滿期待。
她只想站在權力最高處,讓所有人跪在她腳下,不管是曾經欺負她的,背叛她的,還是那些看不起她的。
她要成為他們仰望的人,主宰著他們的命運,讓他們低眉垂眼,不敢反抗,她的心裡根本裝不下情情愛愛。
而軒轅墨跟她是截然相反的人。
他早早有了權力,有了身份地位,有著主宰他人命運的能力,所以想嘗試一下愛情的滋味……嗯,也可以理解。
但她以為這種愛情不會持續太久的。
「黎兒。」軒轅墨垂眸看著懷裡的女子,「等子瑜長大,可以獨當一面,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像正常夫妻一樣琴瑟和鳴,不再分開了?」
晏九黎眉頭微皺,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等子瑜長大,我們倆也不年輕了,容顏逝去,你可能不會再這麼執著於跟我在一起。以你的身份地位,大把的年輕小姑娘等著你青睞呢。」
軒轅墨眉頭一皺,抱著她跨進殿門。
頂著雪片進入殿內,暖融融的熱氣撲面而來。
「都出去。」
宮人們尚未來得及上前伺候,就如數被屏退。
晏九黎身上的披風被拿下,軒轅墨有心把她扔到床上好好懲罰一番,卻不得不顧忌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只得把她放在錦榻,低頭對著她的唇咬了一口:「你真是個沒良心的。」
晏九黎偏頭看著窗外飛雪,嘴角微揚:「軒轅墨,若到時我們倆都沒有遇到一個足以讓我們移情別戀的人,就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吧。」
軒轅墨眼底郁色舒展,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好。」
等子瑜可以獨當一面,他們就能長相廝守,到時可以一起去看山川湖畔,去領略西陵和齊國大好河山。
他們一起策馬去草原奔騰,去看看他們治理下的國家,他們可以微服私訪,走遍每一處風景,看遍人間百態。
這何嘗不是幸福的一種方式?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