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山
「……」
林賽實在沒好意思說，雅娜菲恩看到兩個名字都是自己。
尤其眼前的永生者，見識廣博，心思靈敏。
他不想牽扯這個話題到自己身上，賺取一些意義不大的驚嘆，便繼續向【法之都】的方向前進。
……
日升日落。
比起離開【法之都】的速度。
因為要考慮馬車上的年輕覺醒者，花費的時間就被拉長許多。
林賽本身速度不慢，而且可以和馬車上的艾麗斯聯繫。
他將路程控制在距離車隊的一天時間之內，也完全不是問題。
至於雅娜菲恩的身份。
這位公主殿下要求林賽嚴格保密，他也就沒有告知旁人。
畢竟按照對方的說法——
【法之都】陷入內亂，但有其他世界進入這裡的間諜密探。自己的信息如果被這些人得知，很容易就惹出事端，造成難以估量的後果。
太陽又一次升起。
林賽和雅娜菲恩也如過去幾天一樣向前趕路。
但在路過一處被從中斬開的平原之後，昔日的公主殿下，突然回想起曾經的風景。
「林賽，前面十多公里的位置，應該有個村子。」
林賽一邊趕路，同時問道：
「看到平原就想起來了，印象很深啊？」
雅娜菲恩點了點頭：
「我離開【法之都】的時候，正好經過了這個村子。」
「那裡的人對外防備心很重。但在確認我沒有什麼威脅，只是個可憐的旅人以後，又非常溫和給了我食物和衣服，還細心照顧了我幾天，完全不求回報。」
林賽看出了雅娜菲恩眼底的想法：
「這次經過，想要回報他們的恩情？」
雅娜菲恩點了點頭：
「我如今身無長物。」
「但如果有機會做到，我希望能把長久安穩的生活，還給他們。」
林賽則不介意在旅途之中，對友善的普通人伸出援手：
「那不如現在就去看看。」
「這裡雖然遠離營山，但保不齊也受到侵擾。食物或者藥物，我們可以有選擇性地給他們一些。」
雅娜菲恩立刻點頭：
「好，那就多謝你了。」
兩人稍稍改變方向，並不影響大致行程。
但等這十多公里的路走完。
平原盡頭首先映入眼帘的，都是一片高聳的雜草，同時還有【大氣觸覺】給林賽送來信息。
——很輕微的，燒焦的味道。
「……」
「雅娜菲恩，你真要過去看看嗎？」
林賽發出提醒。
雅娜菲恩愣了愣神。僅是一個剎那，她就意識到林賽話中的意思。
「那個村子……出事兒了？」
林賽一邊拉開地圖，一邊對雅娜菲恩說道：
「現在的情況，還有活人。」
「但村子整體已經是一座廢墟，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被徹底廢棄。」
「……」
雅娜菲恩的腳步停在原地。
面前的平原吹來一陣涼風，將少女的頭髮向後撩開。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像林賽一樣擁有覺醒者的技藝，能夠大幅度強化感官。
但在這冰冷的平原風中。
雅娜菲恩卻莫名地嗅到了一絲痛苦。
「……」
「唉——」
所有感慨、憤怒、和悲傷，最後也只是化作一聲嘆息。
離開【法之都】後，這10年來的遭遇，已經讓雅娜菲恩見過太多太多，甚至她自己也是苦難遭遇中的一員。
「林賽，去看看吧。」
見同伴點頭，林賽則習慣性地翻開行囊，掏出一瓶淡藍色的藥水：
「我這裡還有鎮定精神的藥物，需要來上一點嗎？」
雅娜菲恩搖頭拒絕：
「親眼看到現實，才是明確自己本心的真正方法。」
帶著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心情，兩人繼續前進。
穿過雜草，雅娜菲恩記憶中的村莊，果然已經變成一片焦土。有限的木料被拉攏到一起，搭建成簡陋的避難所。而在這裡徘徊的人們，比起活著，也更像是一具具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
林賽視線一掃，就通過技能看出了這裡的遭遇：
「他們被強盜洗劫，村子有被技藝襲擊過的痕跡。」
雅娜菲恩搖了搖頭，只是在沉默中前行。
等到了廢墟近處，她試著喊話：
「你們……」
少女話沒說完，一個個尖銳的目光就刺向她的心臟。
昔日那防備中帶有善意的目光，現在已經變成了純粹的敵意。
如果不是林賽放出源質威嚇。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這些人已經要一擁而上！
「……」
見此情形。
雅娜菲恩更加明白。
如果沒有林賽，自己今天是一個人來的。
那麼她現在的下場，和之前在營山地洞裡相比，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雅娜菲恩重整情緒，試著開口道：
「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
「……」
「你們知道是誰襲擊了村莊嗎？」
「……」
「我們沒有敵意！」
「……」
一切喊話都無法得到回答，雅娜菲恩也沒有要求林賽幫忙逼問。
兩人對視一眼。
就帶著和來時一樣的沉重步伐，扭頭離開了這座村莊。
身後的情景逐漸遠去，但在觸動人心中的琴弦時，這力量卻越來越強。
走出數百米後，雅娜菲恩便對身旁的林賽說道：
「林賽，過去在王城中居住的時候，很多事情我都從未想過。每天的食物。身上穿著的衣物，賺取報酬的工作，還有普通人的生命。」
「這些都是那時的我，不曾想像到的。」
「所以在困境之中來到這座村子，受到他們的友善待遇以後，我真的印象深刻，而且非常感謝。」
林賽問道：
「你現在的想法呢？」
雅娜菲恩說道：
「我現在想的是——覺醒者們有想過普通人的遭遇嗎？或者說他們想過，但是根本就不在乎？」
昔日的公主殿下，臉上露出極其複雜的神色：
「我聽說住在山巔的人，在往下眺望的時候，往往能看到遠比現實更加美麗的風景，這是一種上位者的視覺誤差。」
林賽聳了聳肩：
「你過去就住在山上，會這樣也是在所難免。」
雅娜菲恩點了點頭：
「是啊，但我現在是住在山腳下的人。」
「也知道了站在山底仰望山巔的感受，更知道想爬上、或者翻過這座山，究竟有多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