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琳在陳阿姨的幫助下,兩個人利索地將屋內的一地狼藉收拾乾淨。
做完這些後,陳阿姨便以自己還有其他事情為由離開了,留下了她帶來的那位婦女。
隨著事務所的大門閉合,林一琳才向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婦女伸手邀請道:「隨便坐,開始諮詢吧,女士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婦女拘謹地在大沙發上入座,沙發很寬敞,但是她依舊選擇縮在邊角。
林一琳則是坐在單人沙發上,沒有立刻跟進詢問,對於缺乏安全感的客人,太激進的表現反而會嚇跑她們。
等到對方稍微熟悉一些,坐姿明顯放鬆下來之後,林一琳才詢問道:「請說吧,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我、我叫凱碧絲……」婦女說話給人的感覺小心翼翼。
「已婚婦女,身上有新舊傷勢參雜,如今天氣漸熱依舊選擇厚實長衣遮擋不願被外人發覺,存在生育痕跡,家中有兩個孩子年紀不大,衣服品質較高,但經過複數次清洗較顯陳舊,身上留有長期佩戴首飾的痕跡,但此時完全沒有佩戴,或者說一段時間來都沒有佩戴了。」
在婦女才張口說出自己的名字的同時,林一琳的大腦就已經轉動了起來,直接在心底將對方身上的痕跡線索分析了個七七八八。
「家暴。」身後靠在沙發背上的鄭反與林一琳的影子挨在一起,實際上已經是半依附狀態,對林一琳淺層的思考輕易讀取,隨後脫口而出。附體過姜思之後他對這方面的體會更加清晰,已經能做到這種半附體的共享。
「原本是小有資產的家庭,但發生了變故,如此鬱鬱寡歡,丈夫那邊變化很大,家暴的源頭。」林一琳的思緒接道。
「殘留有酒氣,但其本人沒有飲酒痕跡,來自丈夫。」鄭反共享著林一琳敏銳的感官。
「中高檔酒品殘留與濃郁劣質酒水參雜,經濟狀況下降很快。」
思緒快速整理,最後在凱碧絲還在猶豫並斟酌的時候,林一琳便直接開口:「您丈夫遭遇了什麼?」
凱碧絲頓時睜大眼睛:「你怎麼……」
「請不要害怕,雖然我對希希柯柯街道乃至周邊區域大部分事情都有所了解,但我還沒那個心思在意普通人的生活瑣事。至於我為什麼知道,您理解成我在向您展示肌肉即可。希望您能放心地將事情向我全盤托出,我會盡力幫您解決的。」
林一琳和人正經說話時眼睛從來不會亂飄,直勾勾地看過去,搭配那沒什麼起伏的語氣,氣勢逼人。
但,對於缺乏安全感的人來說,或許正需要這樣一記強心劑。
「是的,是我的丈夫,林德他……他原本不是那樣的……」婦女頓時眼眶泛紅,信息的輕易暴露大概讓她產生了破罐破摔的傾訴欲望。
鄭反瞥了林一琳一眼。
這姑娘太專業了。
不論是思考,還是看人下菜碟,都是。
凱碧絲緩緩道來。
他丈夫是希希柯柯街道原本小有成就的商販,完全能保證家庭的衣食無憂以及未來美好的生活。
但前段時間,因為生意上的失敗,欠下了負債,人的崩潰輕而易舉。
直到這部分為止,還沒有什麼問題。
原本凱碧絲認為夫妻倆一起努力熬過困難的日子,未來還有希望,這麼多年丈夫在生意上積攢下的人脈以及資產尚有冗餘。
丈夫開始借酒消愁,但姑且適量沒有達到酗酒的地步。
直到一天,丈夫為尋找機會出門,當天夜裡回來得很晚。
他回來的時候表現得很興奮,說自己找到了新的好工作,第一天剛上崗就大賺了一筆,隨後向凱碧絲展示了大額現金。
那時的丈夫兩眼布滿血絲,仿佛眼睛在發紅,看得凱碧絲有些懼怕,但無論如何,事情突然峰迴路轉,似乎是好事,做妻子的該一起高興才是。
但是,那些金錢另被她丈夫用去,說是作為未來的啟動資金,並沒有多少留給家裡。
之後,丈夫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早去晚歸,甚至乾脆一聲不響地不歸,這個啟動資金的缺口隨著他怪異的舉動越來越大。
家中沒有多少收入只能靠凱碧絲四處勞務支撐,入不敷出砸鍋賣鐵地為丈夫做填補。
再傻的人也該知道不對勁了。
她想要聯繫他丈夫,但大多時候聯絡不上,偶爾接通了電話,那邊也只有一些不清不楚的聲音最後被不耐煩地掛斷。
晚上丈夫總是酒氣熏天地回來,她多說了幾句,便挨了打。
之後,家暴的事情變得愈加赤裸頻繁,似是她丈夫找到了宣洩的一個方法。
她感覺自己的丈夫越來越陌生,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而每天他喝下酒後,回家坐在不開燈的陰暗客廳中時,便總是一個人不停念叨著:「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
讓凱碧絲完全不敢靠近,這種時候的丈夫最為可怕,像是一隻躲在黑暗中擇人而噬的猛獸。
最後讓凱碧絲幾近崩潰,恐懼達到頂峰的,是不久前的一晚。
他丈夫提著一個手提箱回來,一反之前陰鬱的樣子,一時間仿佛回到了過去那溫文爾雅的模樣。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聽到丈夫說自己生意真的成功了,這些現金以後都給家裡用,不用苦著她和孩子時,還是相信了。
她為丈夫做了幾個菜,一家人一起久違其樂融融地吃上一頓飯。
在準備開動前,她丈夫笑眯眯地說要給她們看看他的成果,搬來大手提箱,緩緩打開。
結果讓她尖叫著帶著孩子們躲進了房間。
手提箱裡理所當然沒有錢。
裡面只有黏糊的血肉碎骨……不知來自於何種生物。
丈夫不解,但沒有太在意他們的恐慌。只是看著手提箱裡的東西,眼中狂熱,雙手捧著那些血肉,高興地說著:「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
……
「……說實話到最後一幕之前我都以為只是一則戒賭小故事。」鄭反雙手抱胸評價道。
「事實上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確實是我們領域的事情了。」林一琳也在思緒中回應。
「我今天一早帶著孩子們從家裡出來了,之前我在陳女士的店裡工作過,她暫時收留了我,聽說我有這方面的事,說有認識的事務所,帶我來問問……」凱碧絲說完,面色發白,身軀還在發抖,顯然是想起了害怕的事情。
「好的,事情大致我了解了。那麼,您有什麼需求呢?」林一琳做完備忘錄,指甲蓋輕敲手機屏幕,語氣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欸,需求……我,就是……」凱碧絲被問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讓她一家的生活變回原樣?那是事務所能處理的?
讓丈夫變回原樣……他都已經變成那樣了,就算他恢復了,凱碧絲自己還能忘記這段時間的所有,若無其事地相處下去嗎?
林一琳繼續道:「如果不說清楚的話,我這邊的工作也不知道該如何展開,所以希望您能坦白訴求。」
凱碧絲沉默了很久,才道:「至少讓林德,讓我丈夫恢復正常,讓我知道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好,收到了,這個委託我可以接。」
收到請求,林一琳不假思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