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也認識他?」朱煇有些奇怪的看了薛虹一眼。
「認識談不上,只是貌似在哪裡聽過這位仁兄的名字。他也是我們同榜進士?」
「是啊,我父皇之前御筆圈定一甲二甲時,因為南北的原因被從二甲第七拎出去的那位就是他。
雖然也是進士之位,卻不入翰林,也未封庶吉士,現在工部觀政。
要說王雲,在咱們京城圈子裡還是挺有名的。父親是前科狀元,和你老師林御史是同榜,現任吏部左侍郎。
只不過這王雲小的時候天資愚鈍,甚至到了五歲都不會說話,京城甚至不少人家為此幸災樂禍,說是王大人把兒孫的福分用盡了。
王雲到了十九歲,也就是八九年前又干出來個樂子事。
這位對著竹子格物致知,硬生生格了七天,差點沒把自己格死!一時間成為京城笑料。
後來更是屢試不中,誰想到去年連中兩榜,一路直接從鄉試殺到殿試。」
啪啪啪!
朱煇一抬頭,只見薛虹面無表情的在鼓掌。
好卡池!好卡池!這麼玩大明online是吧??
四皇子您說實話,地下是不是你們老朱家也有人?這得背景硬什麼樣敢這麼抽卡?
薛虹對此自然是開心的,畢竟要搞改革,隊友越硬越強才越好!
別人未來會不會跳反和隆慶帝、薛虹對著幹不清楚,但王陽明絕對不會!
這位大佬是真聖人!沒有一點水分的存在!這是一位放在修仙界也非常炸裂的存在。
大部分儒家道理都教人三思而後行,王陽明上去就一嘴巴:三思個球!!!知行合一,在行中知,在知中行!又不是要命的事,你瞻前顧後幹嘛?先給我去做,在實踐出真知,再用真知反哺實踐!
和學生讀書寫作業一個道理:總想著在一個合適的天氣,合適的溫度,找到一個合適的心情、再找一個舒服的坐姿,放一首合適的音樂,最後洗乾淨手然後去翻書。
折騰折騰時間就沒了,天也黑了,人也累了,書也別翻了,對眼睛不好,明天再說。
那就等吧,等到死,也不可能出現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占上的一瞬間!
等想明白了,高考也就結束了,列位兄台,咱們工地見!
在高考後,我們來相會,來到了水泥廠,全部去打灰,你一堆,我一堆,誰也不認識誰……
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情況畢竟是極少數,剩下的時間怎麼辦?瞪眼看著?
還焚香沐浴,書往桌子上一扔,想看那就別廢話,直接拎起來就看,學進去多少別管,能看進去一個字,老子都算賺!!
管他手髒不髒,書只是工具,是供人用的,不是讓你供起來的!
受傳統儒家思想的影響,總想著等天時地利人和,殊不知這種條件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碰到一次。
知行合一不是讓人做莽夫,是摸著石頭過河,別想一出是一出,上去就干,然後碰一腦門子血,牙都撞掉了,一咧嘴:王陽明告訴我往上沖的。
那是光行不知,不是知行合一。
事情想多了都tm是問題,事做多了都tm是答案!上吧騷年!
但王陽明的名聲其實起起伏伏,甚至一度被打成了鎮壓農民起義的劊子手。
可古往今來,除了後世那個特殊節點的農民起義,剩下哪場農民起義都和土匪過境沒啥區別!
人家王陽明不剿滅你們,看著你們不分青紅皂白,禍害老百姓,還有推翻朝廷?
實際上王陽明是極其仁義的這麼一個存在,在鎮壓農民起義之前,為了避免軍隊出現殺良冒功的情況,取消了按首級論軍功的方式。
而且王陽明的主張是殺生為護生,把已經沒救的必死無疑的直接砍死頂鍋,立刻以雷霆手段震懾百姓,直接回頭告訴皇上。
犯罪的那些人我連俘虜都沒放過一塊都殺了,剩下的這些都是窮苦老百姓,他們還沒來得及,也沒那個膽子造反。他們是服從陛下您的統治的,這事已經結束了。
這也是為什麼王陽明平叛浩浩蕩蕩,可實際殺人的數量連某位半個聖人一個月的殺生數量都不到的原因。
殺良冒功的那位被骨頭裡挑雞蛋,殺生為護生的王陽明被雞蛋裡挑骨頭。
薛虹和朱煇說話這會的功夫,只見王陽明拎著一個蒲團,走到堂下,直接席地而坐。
「晚輩王雲,與諸位論朱子理學,辯格物。」
隨著王陽明入座,一時間全場炸開了鍋。
因為這小子瞅著不像是要辯論,反而是一副要手撕全場的架勢。
數個呼吸之後,東林書院的一位四十歲左右一身襴衫長須飄飄的先生自座位上起身,拎著蒲團坐到王陽明對面。
「既然如此,請小友起題。」
「既如此,晚輩斗膽起題。天理何為,理在何處,何為人慾,因何而滅?」
題目一出,全場皆笑,這種連一個秀才都能答上來的問題,也能做起題?來送分的吧?
「無妄者,至誠也;至誠者,天之道也。理之一道,存乎萬物。
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往。悖天理者,此既人慾。」
王陽明面不改色,繼續開口道:「請問先生,古之聖人慾教化蒼生,破蠻夷而復文明。滅三屍而克六賊,齊家治國平天下,此乃天理人慾乎?」
你不說違背天理的就是人慾嗎?那聖人違背天理,去建立文明,引領人們脫離蠻荒,這是天理呢?還是人慾呢?
要按您的解釋,禮和理可是相悖的啊!
薛虹在下面聽到這裡就知道,台上那位老先生沒戲了。
在薛虹看來,程朱理學的理和禮確實不是一回事,但是人家程老前輩就是給你們舉個例子,是你們自己把程朱理學極端化了。
無論什麼學說走上極端化,就是自尋死路的命。
朱熹更冤枉,一提到程朱理學就挨罵,什麼不孝、扒灰、遺害萬年。
可理學他只是完善的那個,真要說開宗立派的是周敦頤。
朱熹活著那會甚至理學算是邪說,不允許科舉的那種!
只不過後來統治者發現這玩意改一改,有利於自己統治。就故意夾帶私貨,把理學變成了殺人的刀。
拿刀殺生的是兇手,關造刀的什麼事。
薛虹吐出一口濁氣,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要喝就被朱煇搶走,以後再倒一杯。
朱煇厚著臉皮往薛虹身邊湊了湊,小聲問道:「你覺得王雲能行嗎?」
薛虹笑了笑:「要是按照現在理學的主流思想,整個屋子沒一個夠他撕的。」
「這老小子有這麼猛??」朱煇有些不敢相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戰鬥力這麼強嗎?
「老薛,你上也不行?」
薛虹看了朱煇一眼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按主流的理學解法誰來也沒用。就是把朱子周敦頤從棺材裡扣出來也是被噴的命。」
「那要是不按主流去解呢?能贏嗎?」
「贏是別想了,但能學說互補,最多打平就不錯了。」
此話一出朱煇眼睛賊溜溜的直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理學實際上和心學一樣,不屬於唯心也不屬於唯物,從某種角度看恰好是可以互補的學說。
畢竟是中式哲學,拿西方哲學去套唯心唯物明顯沒意義。
只是……王陽明這麼早就已經有了心學雛形嗎??
「四殿下,您不是想看義忠王府的人出醜嗎?我看也不用我上了,等著看吧。」
薛虹和朱煇兩人的小動作被台上的黃錦盡收眼底。
台上的辯題還在繼續。
可一連換了數名大家,也沒一個能在王陽明手下走過兩個回合的。
「在下前科進士,現添為義忠王府幕僚甄賢甄應回,請賜教。」
朱煇一瞬間就來興趣了,瞪大了眼睛等著撿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