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南婆娑洲後,寧遠沒再逗留,劍光筆直一線,片刻之後,就已經抵達倒懸山。
少年收斂自身氣息,一步跨出,就已經站在了倒懸山一處。
熟悉的地方,捉放渡。
倒懸山還是那個倒懸山。
相比於曾經的懸空千丈,如今的這枚山字印,已經成了一座實打實的巨大島嶼。
而且更為人聲鼎沸,近幾個月以來,前來遊玩的九洲練氣士越來越多。
那時倒懸山下沉墜落,不過十幾日時間,消息就傳遍了臨近的桐葉、婆娑兩洲,之後一個月內,大半個浩然天下,都知曉了個七七八八。
各家山水邸報,生意也是極好,說什麼的都有,儘管壓根不知實情,也是一頓亂編。
寧遠此刻的手上,就拿著一張山水邸報。
當然,他沒花錢。
他所有的物件,都留給了寧家鋪子,之前姜芸的那塊咫尺物,也還了回去。
寧遠現在身上,只有一包牛肉,一本山水遊記,三幅畫,一座兵家劍冢,一尊佛門雷音塔。
最後就是一把劍。
反正神仙錢是一顆沒有,又成了窮光蛋。
手上這封山水邸報,倒也不是他偷來的,別人送的。
他尾隨了一名仙子姐姐,那姐姐就拿著這封山水邸報,邊走邊看,寧遠就跟在她身後,也沒別的動作,就是跟著。
然後那仙子姐姐就罵了他一句腦子有病。
然後就到手了,寧遠則開始邊走邊看。
(震驚!數月前,有劍仙仗義出劍,一劍砍沉倒懸山,那人竟是……)
(根據小道消息,原倒懸山第四十二、四十三任大天君,接連被殺,原因居然是……)
(據說那紫氣樓副樓主許夫人,本是其師尊余斗的相好,因數千年過去,還沒有得到道老二一個名分,所以因愛生恨,欲要毀了倒懸山……)
寧遠喝著小酒,看的津津有味,實在是太有味了。
這些售賣山水邸報的各路仙家,是真不怕死啊,還能這麼編,就為了博人眼球?
他有一點好奇的是,現任那位大天君,也就是當初給他一袋子金精銅錢的小道童,他也不帶管管的?
來倒懸山遊玩的練氣士為何這麼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些個邸報仙家,胡編亂造。
路過師刀房,寧遠停下腳步。
「這位少俠,可是今日才來倒懸山?若是還沒尋得住處,不妨來我春幡齋看看?」
耳邊傳來細膩聲響,寧遠抬起頭,是個羅裙女子,面容姣好。
他愣了愣,想起剛來倒懸山的時候,也有相似一幕,只是場景還是那個場景,人卻不是昔日那人。
少年記不得那姑娘叫什麼,但是記得她的腿,白花花的,比山水邸報更加博人眼球。
春幡齋,倒懸山四大私宅之一,相比於此處的八景,名聲更大,能住進去的,都是各洲的大勢力子弟。
據說這座私宅里,還種植有一株葫蘆仙藤,上千年下來,被一代代高人精心栽培,已經孕育出十四枚葫蘆,全是有望打造成養劍葫的法寶。
少年摸了摸下巴,內心一動,開始細細盤算。
一肚子壞水。
隨後他狐疑道:「春幡齋這等仙家私宅,需要派人上街拉客?」
女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忙解釋道:「少俠不知,倒懸山墜落之後,原先許多在此處有私宅的練氣士,擔心還有變故,
所以都將家產變賣了出去,我們春幡齋自然就大肆購買了不少,所以……」
少年擺了擺手,笑道:「所以你帶我去的春幡齋,壓根就不是那座真正的私宅?」
女子點點頭。
寧遠將山水邸報摺疊幾下,隨後徑直塞進了她的手裡,一臉真誠道:「姐姐,我沒錢,但我還是想住。」
那女子用一種極度厭惡的眼神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扭頭走了。
寧遠瞥了一眼旁邊的師刀房,計上心來,連忙喊住那位女子,「這位姐姐,在下無意冒犯,我是真沒尋到住處,也是真沒錢!」
女子扭過頭,聽完之後,那眼神,更加難以言喻,只當自己遇到了個混帳玩意,可沒等離開,那少年又指了指師刀房,笑道:
「不過呢,馬上就有錢了,在下外出一趟,殺了一頭海上妖族,姐姐可否等一等,我進去領了賞錢,再隨姐姐去那……什麼來著?」
女子補充道:「春幡齋。」
寧遠兩手一拍,嬉皮笑臉,「誒,對,春幡齋。」
女子略微思索,就朝他點了點頭。
反正也沒什麼事,索性就看看,是真的,那就帶他回去住下,假的,就當成一個樂子。
倒懸山禁止一切修士出手傷人,所以她也不擔心這人有什麼壞心思。
寧遠笑意不減,「姐姐是等在這,還是隨我一道進去?」
這樣一看,少年倒也真誠,女子也頭一回露出笑容,點了點頭,「就隨少俠一道。」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師刀房。
倒懸山仙家遊客眾多,師刀房內也是人滿為患,算得上是人擠人了。
寧遠充當了開路先鋒,擋道的,一腳一個,全給他踢在了一旁。
女子在他身後看的心驚肉跳,這些仙家子弟,一個個錦衣華服,裡頭可有不少來自於九洲的仙家豪閥。
她扭頭看了眼身後,正要奪路而逃,一隻手掌拉住了她。
寧遠微笑道:「姐姐,別怕,我不是壞人,倘若你現在離開,可就錯過了一樁大機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少年笑容極為真誠,女子有些欲哭無淚,但不知怎的,她沒有選擇離去,默默的跟在了身後。
只是保持了一個身位,裝作與寧遠毫無干係。
四周的叫罵之聲早就不絕於耳,寧遠充耳不聞,有幾人對他動手,依舊是一腳一個,只傷自尊不傷人。
此生只有一個十四境,不撒點野,豈不是活狗身上去了?
「何人敢在我師刀房鬧事?!」
一聲暴喝,落在師刀房內宛若驚雷。
少年看向那人,一名道姑,元嬰境。
雜毛。
「閉嘴。」
寧遠嘴唇微動,道姑如遭敕令,瞬間汗流浹背,再也發不出一言。
身後的春幡齋女子,只感覺自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可下一幕景象,更是讓她差點道心不穩。
只見寧遠隨手一招,隔空撕下了一張懸賞。
榜上何人?
白玉京三掌教,陸沉。
百萬里外,神誥宗上,年輕道士皺了皺眉。
「寧遠,適可而止。」
倒懸山上,師刀房內,青衫劍修雙手合十。
「道長,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