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回了劍氣長城。
來之前,他走了一趟兩處私宅,猿揉府和春幡齋。
也沒幹點別的,就是在兩處飛劍傳信閣,要了上百把飛劍而已。
這種飛劍,不是劍修那種本命飛劍,只是用來傳信使用,但卻也是頗為珍貴。
可別忘了,倒懸山遠在南海,飛劍傳信,都是跨洲而去,品秩當然比一洲之地的傳信飛劍來的要好。
猿揉府那邊,劉氏財大氣粗,沒有半點二話,春幡齋的邵雲岩就有些肉疼了。
但沒轍,不管怎麼肉疼,該拿出來,都得拿出來。
梅花園子這邊,自是不用多說,歸屬倒懸山,酡顏夫人也去了北邊渡口,負責坐鎮其中,收錢。
不過倒是有個意外,那座水精宮,遲遲沒有來人。
水精宮所屬蛟龍溝以北的雨龍宗,那日寧遠把那位老嫗趕走之後,讓她回去把宗門內的雲簽祖師叫過來,到現在也沒有個影子。
回頭寧遠還得走一趟。
別看他仗著修為境界,成了刑官,有了倒懸山,但如此這般,就多了許多的事要做。
劍氣長城那邊,要管,倒懸山這邊,也要管,這些繁雜的大小事,總要有人去做。
就像幾處大渡口,在今日之前,都處於空無一人的狀態,持續了快半個月之久,這得損失多少神仙錢?
估計加在一塊,都能購買兩三把半仙兵了。
主要倒懸山這邊,跟劍氣長城最近的大事太多,來的仙家也越來越多,再不派人手去收錢,虧損的就會越來越多。
還真不是半仙兵不值錢,實在是來的人太多了。
不出所料,第一批祭出去的傳信飛劍也抵達了南婆娑洲和桐葉洲兩處,劍氣長城即將爆發大戰的消息,也開始蔓延。
至多兩個月,九洲無數仙家,都會派出跨洲渡船趕赴倒懸山。
要是那時候,百里的倒懸山不夠大,寧遠就去海外搬一座仙山過來。
客人來了,總要給人找個地兒住下,人家見到了誠意,自然會掏錢。
先禮後兵,刑官大人一直是老實人。
……
躲寒行宮。
年輕人又恢復了之前的青年模樣,到了門口之後,愣了愣。
也沒什麼變化,只是大門處的那棵桃樹,依舊紮根原地。
寧遠有些好奇,春輝現在遠在幾十萬里開外,那這株桃樹,與她之間,具體是個什麼狀態。
他並不了解草木精怪。
大劍仙陸芝現出身形,解釋道:「世間草木精怪,跟我們人族大不相同,人有三魂七魄,像春輝這種,只有一魂一魄。」
「所以哪怕有些草木得了造化,成了精化了形,心智也不高。」
寧遠點點頭,春輝姐的腦子,確實不咋地。
像她這樣的,寧遠一天能騙八個。
「但草木精怪有個得天獨厚的造化。」說到這,陸芝指了指那棵桃樹,繼續說道:「樹在,則不死。」
寧遠問道:「也就是說,哪怕春輝在外遭遇意外身死,魂魄也能返回這棵桃樹?」
女子點頭又搖頭,「那倒不是,山上的廝殺,兇險異常,凡是抵達中五境的修士,都有一定能力在斬殺敵手之後,滅其魂魄。」
「我的意思是,倘若春輝……死在了外鄉,哪怕魂魄也消散,這棵桃樹依舊能在多年後的某一天,誕生靈智。」
刑官大人笑道:「再次誕生一位桃花仙子?」
「可再次誕生的她,還是原來的她嗎?」
陸芝不置可否,說起了正事,「刑官大人,最近城池那邊,對你的議論越來越多。」
寧遠已經走進躲寒行宮,隨口道:「議論?僅僅只是議論嗎?」
「我覺得他們應該直接破口大罵。」
女子神色略微尷尬,「確實如此。」
寧遠擺擺手,「他們罵的越狠越好。」
大袖一抖,抖落出一堆袖珍飛劍,年輕人笑道:「勞煩陸劍仙多費心,在這些無主飛劍之上,纂刻上刑官二字。」
「往後劍氣長城這邊的傳信事宜,全部交由陸劍仙去做。」
陸芝眨了眨眼,自顧自收起這些飛劍,沒有開口說話。
寧遠並未坐上主位太師椅,只是站在門檻上,望向遠處。
斟酌一二後,刑官大人開始發號施令,「陸劍仙,還有一事,這兩日你要動身走一趟。」
陸芝站在寧遠身後,白衣背劍。
其實身為仙人境大劍仙,陸芝有自己的傲氣,不單是她,其他大劍仙,哪怕是城池那邊的許多中五境劍修,也有傲氣。
這些劍修,很難會聽從別人的安排,以往的隱官大人蕭愻,也不會管著這些劍修。
蕭愻並不管人,況且隱官一脈,並沒有生殺大權,主要職責就是維持安定,記錄戰功,打造長劍和法袍。
之所以願意加入刑官一脈……
很簡單,陸芝想要看看這個刑官大人,當初他在城頭說的那些豪言壯語,能否做到。
這座劍氣長城,萬年以來,出了許多的大劍仙,戰功彪炳。
不說死了的,只說現在還在的那些,巔峰十劍仙裡頭,斬殺的大妖,最低仙人,最高飛升。
陸芝自己,就殺過不止一頭十二境大妖,其實只要她想,越境斬飛升也不是難事。
她的第二把飛劍,殺力極高。
陳熙、齊廷濟這些人,手上都有飛升境大妖的性命,董家那位老爺子,之前更是排在十大劍仙第二位。
哪怕是阿良,當初都沒有把董三更的第二高位擠下去。
但無論這些人如何驚艷,都只是在殺妖一事上說道說道罷了。
畢竟劍氣長城,還是現在這個劍氣長城。
還不是一樣待在這,妖族一來,那就打,妖族退走,那就休養生息。
一年又一年,皆是如此。
而眼前的這個新任刑官,就揚言要率領劍氣長城的所有劍修,起劍蠻荒。
做那萬年未有的壯舉,第九十五場大戰,將由劍氣長城率先發難,反攻蠻荒!
從未有過。
別說是他陸芝,城頭議事之時,當這個年輕人說出自己的謀劃之後,在場所有劍仙,哪個不曾動容?
只是說歸說,做不做,敢不敢做,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目前來看,起碼這位刑官大人,是有在做的。
寧遠停頓許久,終於緩緩道:「寧姚,陳三秋、董畫符、晏啄、疊嶂,加入刑官一脈。」
陸芝猶豫了一下,直截了當道:「其他幾人好說,寧姚有些特殊,老大劍仙授意過,除了他,沒人可以對寧姚發號施令。」
寧遠笑道:「沒事,去做就是了。」
「老大劍仙要是不同意,我親自去找他麻煩。」
我的小妹,我樂意咋使喚就咋使喚,旁人管不著。
陸芝點頭應下,寧遠想了想,又道:「聽說雲姑的酒肆那邊,來了個小姑娘?」
姜芸來了劍氣長城之後,在寧府住了幾天,之後就去了雲姑酒肆,一個長得水靈靈的小姑娘,養眼的很,連帶著酒肆的生意也好了許多。
來的路上,寧遠也去看了一眼,那酒肆裡頭,酒鬼劍修都要坐不下了。
姜芸的黃粱酒,比不上老掌柜,但放在劍氣長城,妥妥的是仙釀,據說有個下五境劍修,只是喝過了一碗黃粱酒,便原地破境。
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十幾日時間,大半個劍氣長城都知道了。
陸芝瞥了刑官大人一眼,心想不是你讓那姑娘去酒肆的嗎?
不過她還是回復道:「那姑娘叫姜芸,龍門境,聽說釀的酒,名忘憂,就是不知道,與倒懸山那個老掌柜,有沒有關聯。」
劍氣長城的消息閉塞,但離倒懸山就隔著一道鏡面,也有不少消息傳過來,陸芝身為大劍仙,自然也聽說過黃粱酒。
寧遠點點頭,「加上這個姜芸,一併歸入刑官一脈。」
「她來自浩然天下,不受劍氣長城的規矩約束,不過沒關係,她不願意,那就趕她出去。」
劍修陸芝,臉色一僵。
寧遠攤開手掌,接下一片飄落的桃花,桃花桃花,可人的緊。
「最後,劍仙周澄,就是那個整天在城頭盪鞦韆的那個,同樣併入刑官一脈。」
「天天擱那晃蕩破鞦韆,成何體統。」
刑官大人扭頭看了一眼陸芝,笑眯眯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知道周澄與你是好友。」
「照辦就是,周澄要是不願下城頭,我會找上她。」
陸芝遲疑片刻,說道:「即使如此,她也不會同意的。」
寧遠無所謂道:「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不同意,那就滾回浩然天下。」
「你找上去,她要是都不肯,本座會親自送她回家鄉。」
「要盪鞦韆,就回浩然天下盪去,要麼找棵歪脖子樹,自己吊死。」
「我不想去深究這些劍修的種種事跡,我可以理解他們,但這無法左右我要做的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寧遠沒有那麼多時間,去一個個的了解。
他的這個刑官,只有雷厲風行,只有直來直往。
刑官大人已經抬起腳步,往城頭而去。
「在大勢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誰都可以死,寧姚可死,姜芸可死,周澄也不例外。」
「當然了,我也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