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官一走,陸芝原地想了半天,最後御劍去往城池一處。
「雲姑,你那忘憂酒,還有嗎?要是有,就給我上一壺。」
酒肆內,陸芝一腳踹開一名大醉的酒鬼劍修,朝櫃檯那邊喊道。
認真說來,雲姑雖然是婦人模樣,但只有四十多歲,許多老劍修都比她的年紀大,可不知為何,大家見了她,也都是喊雲姑。
就連董家老爺子董三更,少數幾次前來喝酒,也管她叫雲姑。
婦人抬起頭,見是大劍仙陸芝親至,打了個招呼後,不好意思道:「陸劍仙,酒肆的忘憂酒,一日只賣三壇,一人只飲一碗,今日的份額,好巧不巧,已經全數賣完。」
陸芝並未放在心上,點了點頭,朝著裡屋張望了幾下,直截了當道:「那個姜姑娘,現在人在何處?」
雲姑笑道:「寧丫頭帶著小姜去了城頭。」
聽完之後,陸芝也就沒有多待,要了一壺尋常酒水之後,去往城頭。
……
城頭東西縱橫十幾萬里。
劍氣長城,由三教一家聯手打造,其內有著數千種穩固陣法,若是要論價值,比仙劍都要高出許多檔次。
城牆有修補陣法,每次大戰之後,會在數個月的時間內,自行修復受損之處。
多數都能完好無損,但畢竟萬年過去,爆發過近百次的大戰,有些地方的陣法早就被打爛,導致不少城牆,破了就是破了。
陣法一道,人才凋零,劍氣長城這些劍修,懂個屁,歷史上坐鎮劍氣長城的三教聖人,倒是有幾個精通陣法,也會竭力修補。
可修來修去,最後也是不了了之,破了就破了,反正又不是倒了。
沒別的原因,就是修補太貴。
就像劍修溫養本命飛劍,修補劍氣長城,也是要耗費神仙錢的,一道幾十丈的裂縫,就需要一筆不菲的錢財。
這麼多劍修,這麼多本命飛劍都不夠溫養,再花費大量神仙錢去修城牆,只會更加入不敷出。
劍氣長城本身,是沒有攻殺陣法的。
它的存在,最主要的,就是鎮壓蠻荒天下的大道壓勝。
倘若沒有這座城牆的阻隔,劍氣長城的劍修,老大劍仙以下,所有人都會被壓低一個境界,沒有例外。
一座天下之力,不是開玩笑的。
這也是為何,劍氣長城,從來不會大肆進攻蠻荒天下。
城牆以南三萬里,大道壓勝還不多,過十萬里,上五境以下,出劍之時,氣府就會被壓制,運轉真氣多有阻礙。
三十萬里,玉璞之下,全數跌一境。
五十萬里,甚至能影響飛升境的出劍快慢,再往後,百萬里以上,那就真成了虎落平陽。
一處殘破城頭。
女子劍仙周澄,依舊在盪鞦韆,她的腳底下,就是一道極大的城牆裂縫。
很早之前,她心裡的那個『人』,就是在這處城頭戰死,被大妖斬殺,神魂俱滅。
當然,不止是那個人,她的一眾師門長輩,大半都是在這裡戰死。
那頭飛升境大妖,還是劍修,一劍斬殺那人之後,劍氣差點直接把此處城牆劈成兩半,毀壞陣法無數。
周澄生的貌美,長發極長,散落開來,迎風擺盪。
鵝蛋臉,依照城池那邊色胚劍修的說法,就是小家碧玉那種美人,瘦瘦的,沒多少肉,但也不會如何骨感。
也是許多劍修的夢中情人,大劍仙米祜就曾經找上門,為他弟弟提親,想讓她做自己的弟媳婦,只是被一口拒絕了。
劍仙米祜也不尷尬,又問一句,「那你看我如何?」
結果周澄只是瞥了他一眼,說了兩個字。
太醜。
陸芝御劍落地,緩緩走到她身後,伸出手,抓住一根繩索,輕輕搖擺。
周澄知道來人是誰,輕聲道:「陸姐姐,可是那位刑官大人,有吩咐?」
「我聽說了反攻蠻荒的事,替我告訴那位刑官大人,等到起劍之時,能否准許我前去為大軍開路。」
女子笑了笑,笑的十分好看,「這些年我雖然停留在玉璞境,但也算是溫養出了一把新的本命飛劍,殺力還行的。」
陸芝沉默片刻,問道:「周澄,那個男人,你就這麼喜歡他?」
「我記著,你跟他好像都沒說過幾句話。」
「何必如此呢?」
周澄轉過頭,笑道:「其實也沒有多少喜歡的,只是我給自己找個理由罷了。」
「像陸姐姐說的,我跟那人都沒有多少交集,只是我的師門,都沒了,就剩下我一個,除了待在這殺妖,還有什麼念想。」
「我倒是想去蠻荒殺妖,可我的境界就這麼高,去了就是送死。」
周澄又看向南方,面無表情,「送死也沒什麼,但我不能死在那邊。」
「我見過妖族的手段,我要是冒冒失失背著劍出城,直接被大妖斬殺倒好,就怕我這守了這麼多年的身子,也給那群畜生糟蹋了。」
「陸姐姐,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曾經就想著,要不要找個男人嫁了,生個娃娃,那樣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
陸芝也看向南方,距離此地,萬里之外,有一道巨大的峽谷,是上一次戰事,那位橫空出世的刑官大人,一劍之下的傑作。
「周澄,師門沒了,你不是還有家鄉嗎?」
「劍氣長城這邊,這麼多品行極好的劍修,就沒一個你看得上的?」
周澄笑道:「有啊,但是陸姐姐,我們女子,人活一世,就一定要嫁人嗎?」
陸芝無言以對。
她只好沉聲道:「刑官大人,要你離開城頭,前去躲寒行宮。」
「我不去會怎麼樣?」
「把你趕出劍氣長城。」
周澄一愣,問道:「這位刑官大人,喜歡我?」
陸芝眼神疑惑,鞦韆女子緊接著說道:「那不然為什麼想要救我?」
周澄眯起眼,眺望遠方,「看來這位被人指著脊梁骨大罵的刑官,遠不像表面那般簡單啊。」
陸芝沒想別的,最後問道:「你去不去?」
「不去。」
陸芝想了想,嘆了口氣,御劍離開。
很快有個儒衫少女登上城頭,沿著南邊城牆緩緩而來。
小姑娘姜芸見了那掛鞦韆,仰起頭,繩索直通天際,下面那個大姐姐,古怪的緊。
一路走來,姜芸見了不少劍修,多是閉目打坐,有的則是獨自練劍,這盪鞦韆的,還是頭一回見。
她沒選擇去打擾人家,打算從北邊城牆繞過去。
豈料那個姐姐卻對她招了招手,笑意盈盈道:「小姑娘,來跟姐姐說幾句話。」
姜芸愣了愣,怯生生道:「還是不了,不敢打擾前輩修行。」
周澄不以為意,問道:「那個寧家小子,跟你一起回來了?」
此話一出,姜芸瞬間抬起頭。
周澄破天荒的挪了半個身位,「來,小姑娘,跟我一起坐坐。」
於是,今日的這處城頭,這架鞦韆之上,除了劍仙周澄,還多了個少女劍修。
「周姐姐,我找不到寧遠了。」
「沒關係,以後跟著我,少想男人多練劍。」
「那小子給你的那縷金絲,裡面的劍術,你練了沒有?」
「學了一點,不太明白。」
「也沒關係,以後多來這裡,我親自教你。」
「可是我有師父了。」
「更沒關係了,你不是喊我姐姐嗎,那往後就喊姐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