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長,阮秀也覺得有點膩歪過了頭,腦袋後仰,輕輕碰了碰少年的下巴。
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但寧遠也只好悻悻然鬆開手。
阮秀坐直身子,睜著大眼與他對視,這回沒了半點羞赧,輕聲道:「寧遠,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寧遠看著眼前姑娘,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阮秀又將頭扭過去,望向天上的銀河,一副思考狀,「我一路走來,雖然大多時候都在御劍趕路,但也有不少有趣的事,說給你聽吧?」
寧遠豎起一隻手掌,讓她先別急著說,反手抄起擱放在一旁的葫蘆,仰頭就是一口。
結果就沾了點酒味,裡頭只剩下三兩滴,咂了咂嘴,更加意猶未盡了。
女子溫柔的笑了笑,手腕一抖,地上就多了一整壇。
寧遠一臉猴急,揭開壇口,直接把葫蘆整個塞了進去,一邊往裡灌酒,一邊笑道:「還是媳婦兒好,知道我沒別的愛好,就只是貪一口酒。」
「不許喊媳婦兒。」阮秀啐了他一口。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反正不許喊。」
「那我喊你什麼?」
「秀秀啊。」
「那不成,以前在鐵匠鋪那會兒,我就喊你秀秀,如今咱倆都快睡一個被窩了,怎麼能還是這個。」
「誰要跟你一個被窩了?」
「你啊。」
阮秀轉過頭,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你當初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寧遠不置可否,「確實不一樣,但我有點記不太清了,姑娘可否跟我說說,以前我是什麼樣的?」
少女認真的想了想,回憶起那時候的那個少年,臉上多了不少笑意,最後開口道:「以前的你……怎麼說呢?。」
「……很真誠,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就是咱們在河畔跟人打架那一次?」
阮秀沒看寧遠,雙手托腮,神色溫柔無比,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天晚上,你跟我爹喝了一晚上的酒,說了很多的話,那些話,我記得清清楚楚。」
寧遠突然打斷她,「那天你沒睡著?」
「沒睡啊。」少女眨著眼,模樣可愛,「其實我整晚都在偷聽,早上的時候,腿都麻了。」
寧遠喝著酒,伸出一根大拇指。
少女笑的雙眼眯起了月牙,伸手往他腰間擰了一把,「不許打岔!」
阮秀就這麼看著他,一雙桃花似的狹長眼眸,除了溫柔,還是溫柔。
「也就是那天晚上,讓我開始好奇,寧遠是怎麼個寧遠,之後我還偷偷看過幾次你的心境。」
「那個時候的你,最真誠了。」
「哪怕你算計過我,但是兩者不能放在一起比較,真誠,就是真誠。」
「你後來不辭而別,我就天天在青牛背那邊等,也不算等你吧……你沒來之前,我就喜歡在那吃東西了。」
「我每次想起你,都是那個晚上,不止是你跟我爹說的那些話。」
少女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你可能記不清了,那晚我裝睡之前,跟你聊了許多真武山的事。」
寧遠將她的手反握,放在自己心口處,咧嘴笑道:「然後呢?」
「然後我說了半天,結果你好像一句都沒聽。」
「再然後呢?」
「然後你就問我的頭繩去哪了。」
寧遠很耐心,繼續順著她的話問,「再再然後呢?」
「再然後,你就給我綁起了馬尾辮啊。」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喜歡我的?」
「不行嗎?」
「有點沒道理誒。」
「喜歡一個人,為什麼要講道理?」
「那既然如此,再讓我抱抱?」
「不行,你會使壞。」
「多久才能抱一次?」
阮秀撩了撩鬢邊青絲,少女的臉紅,比什麼酒水都要醉人。
「十天吧。」
寧遠跟她打起了商量,「太久了,一天行不行?」
青衣少女看著這個沒臉沒皮的男人,頗為無奈道:「我說十,你道一,這是在跟我打商量?」
寧遠抓著她的手,她就舉起另一隻,語氣斬釘截鐵,「五天,沒得談!」
少年晃了晃手上葫蘆,「真不能談?」
秀秀神色極為堅定,「我說了算。」
寧遠鬆開她,沒再說話,只是一味喝酒,看著夜空,神色蕭索。
阮秀忽然覺著是不是自己話太重了,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道:「那就三天?」
寧遠朝她笑了笑,語氣溫和,「什麼幾天不幾天的,別說這個,以後咱倆的所有大小事,你說了算。」
此話一出,阮秀心裡頭更加不好受了,往他那邊靠了靠,小聲道:「那就一天嘛,我聽你的。」
話音剛落,寧遠隨手一甩,早就沒了酒水的葫蘆就被他丟了出去,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兩手一抄,美人在懷。
少女睜著大眼,一句話說不出來。
一晚上都在膩歪,原本還想跟他好好說說,自己遠遊路上的一些趣事,結果就這麼被他給帶歪了。
不過以後還有的是時間,慢慢說就好,阮秀也就沒多想,不僅如此,小腦袋還蹭了蹭他的肩頭,乖巧道:「好好好,以後你想抱就抱。」
寧遠卻忽然問起了另一件事,「昨天見面,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恰好有一支簪子?」
阮秀正張著嘴,在他的肩頭『撕咬』,力道很小,不痛不癢。
「我不知道啊。」又咬了一口,她才解釋起來,「但是呢,我很確信,你肯定會幫我綁頭髮的。」
「你的這頭馬尾辮,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少女咬了半天,低頭一看,這處肩頭已經被她的口水打濕,有些嫌棄。
然後她的小腦袋又換到了另一側,繼續張嘴『撕咬』。
「本來沒什麼特殊的,但自從你當初幫我綁了一次之後,它就有了意義啊。」
「你就不覺得害臊?」
「是你抱著我,我為什麼要害臊。」
寧遠認真說道:「如果昨天我沒反應過來,沒給你綁的話,會怎麼樣啊?」
阮秀停止撕咬動作,水潤的眸子眨了眨,沒有任何猶豫,「不會怎麼樣,我當時是騙你的。」
「無論你怎麼做,都只有對,沒有錯。」
「因為我喜歡你,你就是最好的。」
「你越來越不矜持了。」
「跟你學的啊。」
寧遠推開她,問道:「你這到處咬來咬去,是不是肚子餓了?」
阮秀點點頭,寧遠便翻了翻方寸物,取出之前給她備的糕點。
秀秀開始了胡吃海喝,寧遠雖然沒見過她嗆到自己,但見她腮幫子一直是鼓鼓的狀態,就伸手輕輕為她拍著背。
遞給她一個水壺,阮秀仰頭喝下一口之後,忽然說道:「寧遠,我吃這麼多,你就不怕我變胖啊?」
寧遠搖搖頭,「不怕。」
「為啥?」
少年視線落在她身上,沒有說話。
見他成了啞巴,阮秀皺了皺眉,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說呀。」
寧遠憋著笑,還是沒敢直接說出來。
他只是把視線牢牢鎖定在阮秀身上,在那鎖骨往下的地方,比許多生養過的婦人,還要來的壯觀。
衣衫緊繃的厲害。
阮秀終於發現他在看什麼,抬起手,一板栗砸在他腦袋上,羞怒道:「這回我真生氣了!」
寧遠是此中老手,瞬間換了一副溫柔神色,「這幾日會有難得的閒暇時間,我可以多陪陪你,現在夜深,有什麼話,往後再說。」
阮秀很聽話,她哪也不去,就枕在寧遠腿上,閉目睡去。
少女睡得很美,氣息平和,眼尾睫毛微顫,至於是不是裝睡,天曉得。
寧遠什麼也沒幹,微微垂首,整個人靜止不動。
如同一株枯木,直到夜盡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