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
「難道你已經想到辦法了？」
面對葛老的詢問，鍾正國連忙搖頭。
「沒，沒有，我是在笑我自己。」
「在漢東跟趙立春鬥了五年，都沒能阻止他進步。」
「如今我調來了燕京，他身邊又冒出個天才兒子，就更難對付了。」
葛老看著一臉慚愧的鐘正國。
頓時心裡生起了一絲憐憫。
「好啦，你也別太自責，坐下聊！」
「好，謝謝葛老。」
鍾正國坐下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先給葛老沏茶。
而葛老看著鬱鬱蔥蔥的連綿青山，聲音低沉的說道：
「趙立春本就是搞經濟的一把好手。」
「你在漢東五年，給他使不少絆子，但他依然讓漢東的經濟，保持了快速增長。」
「如今他又有一個堪稱天才般的兒子趙瑞龍輔佐，自然就更加如虎添翼，看起來勢不可擋！」
鍾正國默默點頭。
遙想當年，土地承包到戶，是極大調動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
可是農村的基建、醫療、教育和行政等花銷，卻由農民承擔。
除了農業稅外，農民還要承擔很多名目的費用。
人均負擔高達兩百多元，對農民們來說自然負擔不小。
所以簡單粗暴的催收錢款與打擊超生，導致農村地區頻頻發生惡性案件。
是體諒農民的艱辛不易，還是冷酷的嚴格執法？
鍾正國是兩頭為難。
但趙立春卻不一樣。
面對難題，趙立春沒有退縮。
他三人一台車，愣是跑遍了漢東每一個鄉鎮，輪胎都跑廢了好幾條。
經過深入的調查研究，廣泛聽取農民、鄉村教師和基層人員的意見。
最終趙立春決定，申請在漢東省進行農村稅費改革試點，切實減輕農民負擔。
他將小村合併為大村、小鎮合併為大鎮，又將不少村辦小學集中到鄉鎮。
通過一系列的『減人減事減費』措施，達到了『節流』的效果。
同時他爭取到了數億專項資金，用於改制期間確保基層運轉平穩。
考慮到農業稅按田畝徵收，農民種田收入不高，稅費還挺重，而徵稅的成本還不少。
既然農民有怨言，基層又徵稅難。
反正最終能得到的稅款也不多，索性就乾脆直接取消。
如此一來。
漢東省便成為了龍國第一個『種田不納糧』的省。
兩千多年來，農民種地納稅的歷史，被趙立春給廢了。
所以漢東農民們歡欣鼓舞，負擔大大減輕，自然十分感激趙立春。
一時間，無數的感謝信像雪花般飛到漢東省里，每天得用籮筐裝。
紛紛稱讚趙立春對農村的稅費改革，是愛民之事、富民之策、德政之舉！
不過……
農民們並不知道，他們能被免稅減費，主要原因還是在於趙立春『開源』成功。
他鼓勵發展鄉鎮企業，鼓勵全省所有企業，積極承接國外訂單，發展外貿出口。
也就是說，趙立春是相當於扶持商業經濟發展。
從工商多收了稅，自然就可以不用向農民收稅。
因此。
他趙立春能平步青雲，也確實有本事有幹勁兒。
如今他搞高質量經濟發展試點。
顯然就是因為嘗到了當年，搞農村稅費改革試點的甜頭。
第一個吃螃蟹的，風險雖大，但一旦成功，就回報豐厚。
而按照他們父子倆制定的方案，以及目前旺盛的發展勢頭。
鍾正國認為，試點成功的概率自然極大。
葛老也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現在最麻煩的，不是他們父子倆高歌猛進，勢如破竹。」
「而是越來越多人，站到了他們那一邊，大力支持他們。」
「什麼軍工企業、鐵路總署、航空航天……太多人都想跟著他們父子倆大幹一場。」
「我完全沒想到，以前跟我關係還算不錯的老付，竟然也站到了他們父子倆那邊。」
聽到這話，鍾正國恍然大悟。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葛老同意，對網吧行業停止一刀切，只嚴打嚴懲黑網吧。
付老都出聲反對了，葛老還堅持。
那不成一意孤行了嗎？
「不是，他老人家，怎麼會突然表態呢？」
葛老手指輕點桌面。
「我想，大概是因為他兒子付文炳吧！」
「付文炳掌管的天海華宏微電子，原本受到網際網路泡沫破滅，晶片生意一落千丈持續虧損，櫻花人又鬧著要退股。」
「沒想到在這危難時刻，趙瑞龍姐弟倆的惠龍集團，接盤了櫻花人甩賣的股份，並帶來了一大筆訂單，讓付文炳轉危為安。」
鍾正國連連點頭。
「趙瑞龍雪中送炭，付文炳投桃報李，難怪付老會反對將網吧行業一刀切！」
葛老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現在，趙立春拉攏了鐵路總署建高鐵還不夠，又拉攏了航空工業集團，要造大飛機。」
「而按照他們父子倆的方案，電網集團應該也不會拒絕合作搞光伏發電、風力發電和核能發電，以及超高壓輸變電。」
「再加上漢東本身就有石油化工和船舶工業，我看但凡有點實力的大型央企，將來都去漢東，跟他趙立春合作緊密。」
鍾正國憂心忡忡的說道：「是啊！這些大型央企本身就實力不俗，很有可能讓漢東實現了高質量經濟發展。」
「它們不僅地位很高，話語權還很大，有他們力挺支持，將來想要動趙立春，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葛老呵呵一笑。
「動他？你試試？」
「網吧行業才停業整頓多少天，就招來了無數人的抨擊指責？」
「現在的趙立春，在很多人眼裡，其實已經成了活著的財神爺。」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信不信咱們還沒傷到他分毫，自己卻先被幹掉了？」
鍾正國重重點頭。
別說那些大型企業，去了漢東有大項目大工程可做。
就連龍國科學院，都跑去漢東合作共建搞科研。
敢動趙立春？
那得先問問那些德高望重、影響巨大的院士們，同不同意！
葛老放下茶杯，眉頭緊鎖的嘀咕道：
「說來也奇怪啊！」
「漢東雖然經濟富庶，但還沒到富得流油的程度。」
「即便他趙立春利用政策吸納社會資本，可他這花錢也太狠了吧？」
「且不說今年本身就安排了許多重大工程項目，燕滬高鐵一期工程，漢東省少說還得投資兩三百億，更別說還要研製大飛機……」
鍾正國急忙道：「有些項目的投資，並不是漢東省出錢，而是趙瑞龍姐弟倆的惠龍集團。」
「據我了解，這個惠龍集團在國內外融資上百億米元，龍國科學院參與的龍芯國際晶片研究基地，就是惠龍集團出了十億米元。」
「而且很多企業到漢東投資建工廠建研發中心，都只需要出人出力不用出錢，因為惠龍集團會投資入股，讓他們根本不愁錢花。」
聽到這話，葛老驚愕不已。
「這個惠龍集團，居然這麼有錢？」
「是啊！」
鍾正國苦著臉說道：「之前小艾不是想對付趙瑞龍姐弟嗎？」
「她花了挺長時間調查，發現惠龍集團賣小靈通和開網吧，是賺了不少。」
「但絕大部分資金，都是海外投資者提供的，具體身份不好查，因為都是離岸公司，並且資金還是從香江那邊流入。」
嘶～
葛老雙手交疊，往後一靠。
「有點意思啊！」
「我記得前年，咱們全國一共才獲得五百多億米元的國際投資。」
「其中很多投資項目，還都費了很多的功夫，甚至挺大代價才拿到。」
「比如那幾個重大水電工程，拿到的國際投資，是既要採購設備，又要償還利息。」
「這個惠龍集團到底有什麼好？又沒海外上市，值得那些外國投資者，投了上百億米元給他們？」
鍾正國急問道：「您覺得這些錢，來路不正？」
「有可能，但邏輯又不通啊！」
葛老雙手一攤，訕笑不已的說道：
「一直都是國內很多人想方設法，轉移資產和黑錢去國外方便跑路。」
「什麼時候國外的人，居然會把錢轉移到咱們龍國？而且還這麼多！」
「資金進來後，也不是去買地皮、炒房子、炒股票，反而投資高科技。」
鍾正國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
「這件事是太奇怪了！」
「趙瑞龍姐弟倆，顯然不可能從國外偷來這麼多錢！」
「他們要真有這本事，就不至於之前在呂州建了湖畔花園小區，還想建湖上美食城。」
葛老微微眯了眯眼。
「一家原本沒什麼名氣和實力，給趙家姐弟充當白手套的香江企業。」
「突然就發展如此迅猛，還能從國外攬獲大量投資，這件事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鍾正國連忙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葛老忽然抬手一指。
「給我查！」
「他們不是不斷獲得國際融資嗎？」
「大量境外資金源源不斷進入該集團，外匯監管局當然有權審查。」
「就算他們手續合法合規，我也要知道，他們的幕後投資人，到底是誰！」
鍾正國會心一笑。
當年趙立春能稅改成功，就是因為工商稅足夠多，他才能大膽免除農業稅。
如今他發展高質量經濟，瘋狂的招攬企業機構，便是有惠龍集團充當金主。
有錢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如果能將惠龍集團的資金來源，徹底查清楚並設法斬斷。
沒有了巨額海外資金的支持，他趙立春還能突飛猛進嗎？
「打蛇打七寸！」
「葛老，您這一招真是絕了。」
「即便搞不死他，也能讓他資金匱乏，速度放緩！」
鍾正國笑吟吟的起身，給葛老沏茶。
「來都來了，還是陪我玩幾局吧！」
「好啊，不過您可得讓著我點兒，否則我招架不住呀！」
春風徐徐。
涼亭內，兩人醉心棋局。
兩天後。
一列從燕京始發的特快列車，緩緩減速駛向京州火車站。
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燕京，在外匯監管局上班的陳陽。
曾因為父母冷酷無情，讓自己和祁同偉無法相聚，氣得她很多年都沒有回京州。
沒想到如今為了調查惠龍集團，不得不跟同事們一起回來。
「陳陽，快醒醒，列車馬上到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