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晨昏線2）：是否不確定
2031年11月，亮國火箭城麥可·麥克斯是當今世界公認的最具想像力的前沿科技領導者，他在各個領域的創新令人眼花繚亂。
乍一看去，他涉獵的領域似乎並沒有沿著一個主軸，各個項目沒有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除了人們熟知的艾斯貝空間技術公司、尼古拉電動車公司和星陣衛星通訊公司之外，麥可還生產人形機器人，布局腦機接口、新型智能醫療。
令人費解的是，他還從事傳統能源行業，運行和管理髮電廠，他的電力公司是亮國薩州電網的主要供應商之一。甚至，他還有一個生產可快速安裝的低成本預製板房的工廠。
麥可、達芙妮和他們的兒子維托現在就正在麥可自己生產的預製板房裡。
可以說，達芙妮是最理解麥可創新邏輯的人，她知道，麥可的主軸只有一個，那就是星際生存。
麥可在選擇星際生存目的地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排除了月球，因為沒有大氣層。
月球作為天文科研、觀測和發射活動是非常理想的，月球上的稀有金屬也將成為人類太空工業的重要礦產。
但是月球的生存條件無法支持大規模的星際移民，它只能作為基地或者叫跳板。
土衛二和木衛二似乎有生命跡象，在冰殼之下，或許能滿足單細胞生物的生存條件。不過那裡太冷，兩顆巨行星的引力潮汐也太大。
在可預見的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人類都不可能在它們表面建設居留站點。
麥可幾乎沒有過一秒鐘的糾結，就把星際移民的目標確定為火星。火星位於太陽系宜居帶，
轉軸傾角與地球相近，同樣存在四季變化，自轉周期也與地球極為接近，約每25小時自轉一周，日夜交替。
火星表面沒有液態水，也沒有富含氧氣的大氣層。最致命的是，火星金屬內核早已冷卻，無法形成像地球一樣的穩定磁場，使得火星表面充斥著來自太陽和星際空間的高能輻射。
人類即使穿著厚重的防護服，依然可能會危害健康，
麥可原本的方案是在火星水手大裂谷深處建設全封閉的「膠囊」，再不斷擴大它的規模，建成一座地下城。
尼古拉·特斯拉的超光波理論讓麥可如獲至寶。於是，麥可的火星生存計劃變成了建設超光波電站，加熱火星內核，製造磁場。
融化地層中的冰，產生表面的液態水。南極的乾冰也將升華成二氧化碳，組成大氣層，在海藻長期的光合作用下，大氣中的氧氣含量將會不斷增加。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像得那麼簡單，能夠使問題迎刃而解的科學利器往往也會伴隨著未知的巨大風險。
二進位計算機的邏輯判斷是層層遞進的，輸入一個問題就會得到是或者否的結果，但有很多事情無法用簡單的是否來判斷。
在火星上建設超光波電站的壯舉就遇到了上述難題。成功了，就將是史無前例的一次飛躍，人類將獲得資源倍增的舞台；失敗了，地球和人類可能會萬劫不復。
麥可真希望自己的外腦VESSEL能給出一個確定性的結果，「是」就去干，「否」就忍痛放棄。令人尷尬的是，VESSEL輸出的答案既不是「是」，也不是「否」，而是第三種結果：「不確定」。
地球的另一邊，百歲老人安德克躺在病床上，艾琳和她的女兒曼迪守在病床的一側，在另一側的瑪莎向她的前任丈夫，也是她的老闆，匯報了對麥可及其公司動向的調查結果。
根據公開信息和線人的爆料，瑪莎了解到，麥可計劃利用尼古拉·特斯拉的理論，在火星上建設超光波電站。
當她提到取自火星土壤中的電站建設材料來自於瑪雅軟陶的啟發時，艾琳和曼迪都感到驚訝。
「這是個驚天的大秘密，我已經把它寫成了一篇新聞稿，一旦發表，全球的公眾必定會對我們天高傳媒產生前所未有的關注。」
安德克沉吟了一下，說道：「瑪莎，你以為我讓你去調查和確證這件事是為了給天高傳媒博眼球嗎？」
瑪莎一愜，似乎明白了老人的用意。她是從業多年的資深調查記者，熟知新聞媒體的潛規則。
負責任的媒體即使掌握了政府或工商巨子的重要秘密，也不一定全都報導出來。
這不只是錢和利益交換的問題，有時也是避免恐慌和社會責任的問題。
勁爆的新聞事件無疑會擴大媒體和記者本人的影響力，但是報出新聞的時機和火候也同樣重要。
既要考慮公眾的承受能力，又要考慮當事人的反應，畢竟媒體的監督是以維護社會的穩定和進步作為基本底線的。
「我明白，於私，麥可是我們大家的朋友。」瑪莎看了一眼艾琳母女，接著說，「於公，報導還未被主流科學界接受的特斯拉超光波理論以及所謂的火星超光波電站實在是匪夷所思，公眾難以相信。」
安德克露出慈祥的笑容，對瑪莎說：「你確實成熟多了，即使不談媒體的良知和責任那些大道理，僅從天高傳媒和你這個金牌記者聲譽的角度來考慮，貿然把這個新聞捅出去，很可能會使我們所有人都卷進漩渦里。」
安德克示意瑪莎做記錄，他要口述一封給麥可·麥克斯的信，向他陳明利害，提示風險，阻正他的瘋狂計劃。信中寫道：
「親愛的麥可：
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我想你一定聽說過我這個幹了一輩子媒體的老頭。我不僅聽說過你，
還從我身邊的親人們口中不斷地得到你的各種消息，你的很多創舉令我既震驚又欣賞。
我已經100歲了，經歷過戰亂，也作為一個近距離的旁觀者，親歷了人類科技的一次又一次的巨大飛躍。近百年來，科學家、發明家和商業奇才數不勝數，燦若星辰。
在他們所有人當中，我最為欣賞和欽佩的就是你，麥可·麥克斯。
但當我接到線報，得知疑似你正準備利用尼古拉·特斯拉的超光波理論，要把巨大的能量灌注到火星里的時候，我非常震驚並要求瑪莎展開調查。
瑪莎的調查結果出來了，看來這一切並非空穴來風。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討論這件事，表明我的立場。
無須諱言，我反對你的計劃，誠懇地希望你立即停止火星超光波電站的建設計劃。理由很簡單，因為太陽系只有一個火星，而人類只有一個地球。
偉大的男人要有偉大的夢想。毫無疑問，你是偉大的男人，也有著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偉大夢想。我知道說服你放棄是很困難的，但我還是忍不住跟你嶗叨幾句，供你參考。
先說一個與你的火星計劃既有關係又關係不大的問題，我是怎麼看待生死的。
人人都想長生不死，我也不例外。基因生物技術不斷進步，醫療水平不斷提高，我又有兩大優勢，一個是有錢，另一個你知道，我的妻子艾琳是頂尖的生物醫學專家。
這裡有一個簡單的邏輯，為了避免死亡，我應該採取一切能夠運用的資源和條件。但事實並非如此，我為自己設置了一個邊界。
有些技術和藥物我採用了，比如施打幹細胞，服用基因靶向藥物等等，有些則被我拒絕了，比如把內臟都換成克隆的，比如換頭術，也就是把我的腦子嫁接到另一副健康的身體上。
我不是宿命論者，歷經80多年的拼搏和奮鬥，也能說明我不是一個聽天由命、輕言放棄的人。
但是我堅定地認為，生老病死是不容打破的自然規律。即便人類掌握了延長壽命，甚至能夠讓人獲得永生的技術，我們依舊不能跨越那條邊界。
複製人體、上傳意識、換頭重生等技術是非常危險的，人類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應當禁止。
因為它會摧毀我們的倫理、信仰，甚至是最基本的底線，
你希望把火星建成地球的「備胎」，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初衷，畢竟地球由於人類的活動已經引發了生存危機。
這就引出了下一個問題，在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夠冒險去改造火星嗎？當然不是。如果地球即將發生重大的災害，導致人類無法生存，那我就舉雙手支持你去火星冒險。
別說是火星和超光波電站，你去任何星球，採取任何措施，只要有一絲希望能夠讓人類延續，
我都支持。
所以總結起來，我反對的不是你的火星改造計劃，而是時機。地球人顯然還沒到慌不擇路，必須冒著毀滅的風險去改造火星的時候。
我時日無多了，但你未來的日子還長，請保持耐心，你的智慧一定會認同我近百年求索得來的人生經驗：
希望是絕望的良藥，時機是對錯的考官。
你沒見過面的老朋友，安德克」
麥可讀完信，驚出一身冷汗，天高傳媒果然是名不虛傳，特斯拉理論、改造火星這樣的核心機密也能被安德克探知。
達芙妮更關心的是麥可的態度，畢竟，改造火星是麥可多年來為之奮鬥的夢想，只憑一封信很難說服他放棄。
令達芙妮沒想到的是，麥可並沒有對安德克的信表現出不屑一顧，或是急於在她面前辯解。
麥可神情嚴肅地說：
「說服我並不容易，但其實這段時間，我也很糾結，超光波到底有多大威力？火星會不會爆裂？」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達芙妮問道。
麥可以他一貫的自信口吻回答道：「升級外腦計算機進行模擬實驗，讓VESSEL給出確定的答案。升級計算機的方法已經有了，那就是三進位晶片和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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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章集句詩：
歲華無幾壯心驚，宋，黃裳誰悟他生與此生。金，田錫今日病身悲狀候，唐，李紳便思約伴問歸程。宋，李之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