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晨昏線1）：換個活法
6500萬年前，金星土星周圍直徑近百萬公里的冰團像一個巨大的透鏡，它阻擋超光波射向太陽的陰影部分在太陽表面形成直徑數十萬公里的黑子群，
金星恰巧處在這個大透鏡的焦點位置，隨著一次又一次爆表級的太陽耀斑拋射而來的高能粒子流，金星的自轉從變慢到失速，已經從原來的每23小時自轉一圈變成了每200多天才自轉一圈。
金星幾乎被太陽潮汐鎖定了，它的一面總是對著太陽，酷熱難當，而另一面則背對太陽，黑暗而又寒冷。
幾萬名拒絕意識上傳的金星人被迫躲到了金星的晨昏線地區。所謂的晨昏線是指某一地區的經線坐標恰好是正負九十度。
金星每天自轉一圈的時候，該地點會日夜輪替，既有白天又有黑夜。
但當金星的自轉周期幾乎與公轉周期一樣，達到200多天之後，這一地點的太陽高度角幾乎保持不變。太陽總是處於地平線上，既不初升，也不下落。
晨昏線區域的氣溫穩定在30多度，這裡成了唯一適宜金星人生存的區域。
金星聯盟辦公廳迪斯頓主任在阿博特院長的建議下，在金星自轉失速前，就在晨昏線地區建設了一座設施齊全的小型城市，足以容納幾萬人。
聯盟政府調集各種運輸工具，包括電動卡車、高速列車以及五花八門的飛行器，把全部的人員和大量的物資運送到這座金星文明最後的城市。
拒絕意識上傳的人們突然發現他們遇見了一件意料之外的美事，為滿足金星近六十億人而生產的各種商品和生活資料竟然全部都屬於這區區幾萬人了。
貨幣變得毫無意義，所謂的交易、購買等等詞彙和行為也都顯得十分可笑。資源太多了，按需取用即可。
眾人在市中心廣場上搭建起一個巨大的酒吧，有人給它取名叫昏天黑地酒吧。老議長肯特建議叫做不明不暗酒吧，眾人沒有反對，不管叫什麼名字，能夠終日狂歡就行。
老議長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儘可能地保持秩序，避免發生暴力事件，維護金星人類在金星的尊嚴，直到最後一刻。
但是此時，約束人們行為的法律已經全部廢止了，因為就算有法律，也沒有警察和司法機關了。包括迪斯頓主任在內的最後一批政府人員也即將上傳意識，與留下來的人永別了。
老議長的確很有辦法，他了解人們的心理，也譜熟與人溝通的技巧。他來到不明不暗酒吧，大聲地對周圍的人說道：
「真沒想到，現在成了我們大家最快活的時候，豐衣足食，還有喝不完的美酒，不用花錢，也不用工作，想要什麼就拿什麼，這不就是我們夢想過的神仙日子嗎？」
眾人一下子被說嗨了，舉杯附和著、狂飲著，遠處的人也慢慢圍攏過來。
「離最後時刻的到來還有一年多時間，在這些神仙日子裡，能跟我說說你們還有什麼願望嗎？
現場的氣氛既嘈雜又輕鬆，幾個壯漢大喊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旁邊幾個女人也不示弱，美滋滋地說道：「一天換十套衣服！化五次妝！」
一個瘦高個兒的男人壞笑著高喊：「睡女人！想睡誰就睡誰！」他的話引起了一陣鬨笑。
突然，一個豐滿微胖的女人放肆地喊道：「睡男人！想跟誰睡就跟誰睡！」一陣更大的鬨笑在酒吧中迴響。
老議長也跟著眾人大笑，收住笑容後，他頓了頓，表情嚴肅地問道：「如果上傳了意識的那些金星人真的能在地球上重生，你希望能被他們記住嗎？你想不想留下點什麼，讓後來的人們知道你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酒吧的嘈雜聲像是遇到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瞬間停止了，眾人都沒有馬上說話，但他們的腦子分明在高速運轉。
是呀，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無盡的縱慾和享樂過後，獲得的並不只是快感，總會在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惆帳。
每個人在面對死亡的不甘之中，也總是希望留下曾經來過的印跡。
老議長像變魔術一樣從衣兜里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晶圓片，說道：「這是金星科學院最新研發的抗衰變超級穩定的新材料，它是由矽晶體附加金屬塗層經過特殊工藝製成的，形象地說，它就是一塊鍍金的玻璃。」
『這種材料耐熱防冷，作為硬碟，能夠保留信息超過一萬年之久。我打算拍一部電影，記錄我們大家每天的生活，把這部電影刻在硬碟上，設法讓它飛出金星，留給後來的人觀看。」
「有人願意做我電影的演員嗎？願意來的不分男女，都將是主角。這部電影還沒有名字，因為那取決於成品的內容，也許是縱慾和暴力，少兒不宜，也許是友善和幸福。到底怎樣，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製片和導演，你們大家才是編劇和演員。「
「剛才有的人已經說出了自己的願望，如果你們好奇我的願望是什麼——」
眾人瞪大眼晴，屏住呼吸，等待肯特議長說下去，老議長微閉雙眼，將右手放在胸前，聲音不大，但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希望這部電影的名字是《光榮歲月之英雄本色》，結尾處還有這樣一行字：未完待續。」
說完之後，老議長眼中吩滿了淚水，不知是誰，先喊起了口號，引得眾人齊聲呼喊：
「光榮歲月！未完待續！」
酒吧外面是空曠的廣場，廣場的盡頭隔著一排臨時搭建的簡易房屋，後面則是金星聯盟最後的一個飛船起降場。
簡易房裡，迪斯頓主任表情嚴肅，阿博特院長指揮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在迪斯頓主任和最後一批相關人員意識上傳之後，阿博特和計劃項目組的科學家以及工程師們將會乘坐飛船前往土衛八基地。
飛船上最為重要的貨物是金星近六十億人的基因組織樣本，還有多台大型計算機，承載著近六十億人上傳的意識。
告別的時刻到了，肯特議長也從酒吧趕過來，他將以兩種不同的方式分別與迪斯頓和阿博特告別。迪斯頓等人將會因上傳意識而「死去」，阿博特等人將會乘坐飛船開啟新的征程。
「我建議您再考慮一下，您本人最好不要現在就上傳意識，跟我一起去土衛八基地與特斯拉他們會合吧。我們需要您繼續領導我們。」阿博特對迪斯頓主任說道。
「你的計算機里存著近60億人的意識，我要跟他們在一起。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和特斯拉吧，
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克服各種困難，讓我和全體人民能夠在地球重獲新生。」
肯特議長示意阿博特不必再勸，他說道：「我們三個各有分工，我留在金星，維護最後的尊嚴；迪斯頓上傳意識，在電路板里安撫人民；而你阿博特負責地球重生計劃。」
最後一批上傳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眼看就要輪到排在最後的迪斯頓主任了，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阿博特：
「計算機里不同人的意識能夠相互交流嗎？」
「理論上可以，但為了降低功耗，我們沒有開啟這個功能。他們之間不能交流，只有我們這樣在外面的人才能群發信息。」
迪斯頓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被困在電腦里是什麼心情，但應該不會太好，我寫一封信，
你們群發給所有人，告訴他們我來了，陪著他們，直到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致全體金星人的信寫好了，內容是：
「親愛的同胞們：
我是聯盟辦公廳主任迪斯頓，我代表金星聯盟政府問候大家。
你們所有人包括我在內從來沒想過，會像今天這樣，失去肉體，把意識深鎖在電腦里。我知道很多人有怨氣，為什麼會這樣呢？全怪那些科學狂人和冒險家。
事實是怎樣的？科學家是罪人麼？如果不研究超光波理論，不建設超光波電站不就好了嗎？對這些問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的是科學可能帶來風險，甚至是毀滅整個金星人類的風險，但是，我同樣知道，沒有科學是萬萬不行的。
科學家給我們帶來了電燈、電車和各種電器，但電本身是危險的；核電給我們帶來清潔能源的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能夠毀滅金星上百遍的原子彈。
每一次科技的重大進展，都可能伴隨著風險，甚至會威脅到人類的安全。今天，我們金星人類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好在，我們的科學家們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火星爆裂之後，太陽系將會重新恢復穩定和平衡，地球的地貌正在按照科學家的設計發生著改變，她將成為我們金星人的新家園。
在我即將上傳意識與你們會合，被迫與金星母親永別之時，我完全能體會到你們當時的心情。
金星人類的歷史已綿延數千年，文明的火種代代相傳。
我們金星人類憑藉信念、智慧、勇氣、堅韌和團結克服了各種各樣的困難，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機。我們沒有辜負上天賜予我們的靈性，我們人類一一把從經驗推導出的真總結成科學，
把從天性萌發出的善合議成規範，
把從心意升華出的愛凝練成文學，
把從感官體會出的美刻畫成藝術。
我們人類的思想意識和宏大的星系以及微小的塵埃一起同頻共振，在浩渺的宇宙中，閃耀著自然哲學的璀璨光芒。
親愛的兄弟姐妹們，老人和孩子們！今天，我們萬分不舍地告別金星母親，不遠的將來，我們的文明之火將會在地球上重新燃起。
正是那個毀掉我們原有生活的科學，使人類有機會換個活法，請在希望中等待吧，我們來生再相見！請堅信：
金星萬古不滅，人類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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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章集句詩：
資身無策漫多方，宋，陳師道成敗相尋豈有常。宋，陸游培養確知心是聖，宋，杜范寬懷何處不吾鄉。宋，真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