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澤說這話的時候很篤定,但是當他接觸到陳明川的目光後,有些怔愣——陳明川的眼裡有幾分淺淡的難過。
莊澤的心突然就難受了起來,他有些驚訝,陳明川難過跟他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的心情也會跟著低落?
「不是,村里人已經沒有懷疑我了,我只是想要把你治好。」
莊澤神情是以前慣有的冷淡,「等我出院之後,我會把手術費還給你。推我下山的人是莊衛國,跟你沒有關係。」
「不用,」陳明川說:「你高中都沒畢業去哪裡還錢?等你出院我送你回縣裡讀書。」
「你說補償我,是因為對我愧疚,現在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做的事情在我這裡已經抵消了你對我的傷害,後續你不用再補償我什麼。」
莊澤和所有人都劃清界限,他不希望有人不明不白闖進他的世界。
他以為陳明川會高興的答應,畢竟莊澤這樣說,陳明川就不用再因為冤枉他的事愧疚了,他們就兩清了。
然而陳明川卻說:「你現在失憶,想不起來我們相處的時候,不知道我們之間約定,所以想要和我劃清界限。」
「當初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照顧你一輩子,我會遵守這個承諾。」
莊澤冷笑,「那個時候的我是傻子,和傻子的承諾你也要遵守?你以為我想起來了過去的事就會接受你的幫助?」
「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收起你的同情心,就算我恢復了記憶,也不會改變我現在說的話。」
除了剛認識莊澤的時候,陳明川沒有被這樣冷淡地對待過。
說不窩火是假的,但是看到莊澤頭頂的紗布,陳明川又釋然了。
一切等莊澤想起來再說。
「我和你打個賭,你先接受我的幫助,這段時間我會照顧你,直到你康復。」
「等你想起來了,你還是排斥我不需要我的幫助,我們立刻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你想起來之後,不捨得我,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我會送你上大學。」
莊澤垂眸,這個賭注怎麼看都是他賺了,陳明川是真心想要照顧他。
但是莊澤依舊很抗拒,不明不白傻了兩年,一醒過來曾經的仇人口口聲聲說要照顧他一輩子。
對莊澤來說太魔幻,也太讓他難以接受。
他對陳明川的記憶還停留在陳明川拿刀砍他,那副猙獰的樣子讓莊澤覺得噁心。
對陳明川的厭惡還埋藏在心裡,說什麼他也不想再接受陳明川的幫助。
「我知道在你心裡我還是那個傷害你的人,但是你現在剛做完手術,你二叔二嬸那邊也靠不住。」
「你就暫時的依靠我,不用去想那麼多,大不了你把所有的帳記著,以後還給我。」
莊澤問:「你圖什麼?」
陳明川笑了笑,「圖你飛黃騰達了分我一杯羹。你要這樣想,也行。」
不管莊澤再怎麼排斥陳明川,他們兩個還是在醫院住了下來。
為了省錢,陳明川晚上就睡在陪護床。
吃飯是吃的醫院的盒飯,味道不太行,但是陳明川感覺比他自己做的還是要好一點。
幾天相處下來,莊澤發現陳明川跟記憶中有些不一樣。
以前在村里莊澤和陳明川沒什麼交集,也可以說莊澤除了讀書之外,基本不和其他人溝通,他和村里人都不太熟悉。
但他大概也知道陳明川是個性格爽朗的獵戶。
陳明川沒有讀幾年書,上到小學三年級不上了,成年後非要出去打工。
家裡人沒讓他出去,託了熟人讓他拜了一個老獵戶為師,學了一身打獵本領。
後來父母溺水死了,陳明川就守著妹妹陳明珠過日子。
村里很多給陳明川介紹對象的,陳明川都沒答應。
他說要先把陳明珠嫁出去再考慮自己的事,他擔心自己結婚了,陳明珠心裡多想。
再後來陳明珠死了,陳明川三天兩頭找莊澤麻煩。
莊澤被他煩得不行,但是因為念一點和莊衛國的舊情。
莊澤沒有說那天是因為看到莊衛國和張梅偷情,他才走了小路。
沒想到他念舊情,但是莊衛國不念,為了不讓事情敗露,把他推下了山崖。
等他出院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莊衛國送進牢里。
再說到現在,莊澤發現陳明川變了很多。
尤其是氣質,根本不像一個獵戶,倒更像一個大學教授。
更讓莊澤覺得不對的是,現在的陳明川認識很多字。
莊澤看見過陳明川拿著他的藥瓶看上面的說明書。
說明書上有的內容是英文的,陳明川根本不可能看得懂。
當然莊澤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懷疑,因為陳明川怎麼樣跟他沒關係。
等他出院回到村里,他會自己想辦法搞學籍去讀書,反正不會再接受陳明川的幫助。
住了一周的院,莊澤可以出院了。
陳明川也鬆了一口氣,莊澤的病情很穩定,他也可以放心了。
出院這天,莊澤說:「我要去鎮上,找警察告發莊衛國。」
陳明川說:「我和你一起。」
莊澤看了陳明川一眼,「莊衛國是我二叔,我要把他送去坐牢,你沒覺得不對?」
畢竟以前的陳明川很重視親情。
「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你選擇告發他,沒什麼問題。」
莊澤雙眸微閃,陳明川說:「走吧,反正東西也不多,直接去買車票,我估計下午四五點能到鎮上。」
買了車票上了車,陳明川幸運地找到了空的位置,這個年代交通不規範,車上都是人擠人。
坐下之後,莊澤瞥了一眼陳明川。
陳明川一手提著裝衣服的大口袋,另外一隻手還拿著玩偶小狗。
莊澤手裡也提了一個袋子,袋子裡據說是他以前的家當,除了幾件衣服還有一些小玩具。
小玩具應該是陳明川在鎮上賣野雞野兔,賺了錢之後給他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