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戚沒有盯著陳明川看,他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本書,坐在窗邊安靜地看著書。
半個小時之後,江戚把書放下了,他抬眼看向單人床。
床上的少年背對著他,身體被被子遮擋著,只露出了一個圓圓的後腦勺和衛衣帽子。
看著沒什麼起伏的被子和空氣中微弱的呼吸聲,江戚想這人應該是真的睡著了。
少年忽然翻了一個身,變成了正躺,他的一隻手也從被子裡溜了出來。
白色的衛衣似乎是有些短了,露出了少年白皙的手腕,本該是完美如藝術品的一樣的腕子,中間卻有一道顯眼的疤痕。
疤痕看上去剛癒合不久,周圍的皮肉有點泛青,有的地方還是深紫色。
江戚眼神一滯,心口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皺了皺眉,江戚移開了目光,不再看床上的人,而是通過窗戶看向了樓下。
樓下除了老人之外還有兩個護士,護士不耐煩地餵老人吃藥,眉眼之間都是厭煩。
床頭的鬧鐘響了,陳明川睜開了眼睛。江戚已經離開了房間,一個護士推開門進來了。
護士頭髮很黑,臉上戴著口罩,不過從眼睛和皮膚判斷她年紀應該有點大了。
「到吃飯時間了。」護士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感冒了。
陳明川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穿上鞋就來。」
陳明川和護士一起到了食堂,說是食堂其實更像是一樓隨意搭湊起來的吃飯的地方,有的桌子都是爛的,椅子上面也有不少的抓痕和塗鴉。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站在椅子上,把麵條抓在手裡,拿手當筷子咕嚕咕嚕地吃著麵條。
在旁邊站著的護工看著他的動作並沒有伸手阻攔,只是眼神里有淡淡的無奈。
陳明川問旁邊的護士,「我不用穿病號服?」
「不用,一般病情比較嚴重的才需要,或者家裡人不管沒有其他衣服的才穿。」
陳明川找了一張乾淨的桌子坐了下來,護士還是站在他身邊,沒有要和他一起吃飯的意思。
「你不吃飯嗎?」
「已經吃過了,等你吃完飯吃了藥,我就下班了。」
原來是在等著他吃藥,陳明川想。
手抓麵條的男人在旁邊嘿嘿地笑,他飛跨一大步跳到了陳明川所在的桌子上,落地的時候「咚」的一聲響把陳明川嚇了一跳。
男人膚色黝黑,眼睛有點鬥雞眼,放大版的油膩的臉一下子湊到了陳明川面前。
「下一個就是你,嘿嘿。」
護士臉色一變,「下去!劉護工,你都不管一下嗎?」
聽到護士開口,劉護工才懶懶散散地動了,不過他力氣倒是很大,一下子就把男人從飯桌上拽了下去。
男人險些摔了一跤,他似乎有些怕了,抱著頭忽然哭了起來。
「嗚嗚嗚……下一個就是我……是我……是我了……下一個是我了……」
陳明川聽到了男人口中的喃喃自語,他挑了挑眉,將這個男人的臉記住了。
很快陳明川領到了他的晚飯,非常簡單的一葷一素,芹菜炒肉絲和豆芽,還有一份刷鍋水一樣的湯。
吃了飯之後,護士冷冷道:「走吧,該回房間吃藥了。」
在回房間的路上,陳明川問:「阿姨,你叫什麼?」
護士盯著陳明川看了一眼,陳明川有些疑惑,他的稱呼應該沒問題,原主現在才十七,而護士看起來已經五十左右。
「你可以叫我文姐。」
「好,文姐。」陳明川明顯感覺到這樣叫之後,護士表情緩和了不少。
回到房間裡,文敏離開了一陣子,她去三樓走廊的辦公室領藥去了,藥是江戚開的。
十分鐘不到,文敏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個透明的包裝袋,袋子裡有五六片白色的藥。
「這些藥是治什麼的?」陳明川問。
文敏回答道:「應該是抑鬱、焦慮、狂躁,你問我我也不清楚,要是好奇你可以今晚問問江醫生。」
「江醫生住在醫院?」
「今晚是他值班。」文敏把水遞給陳明川,「好了,快吃藥。」
陳明川順從地接過水杯和藥片,一口就把藥片給吃了。
見陳明川吃了藥後,文敏皺著的眉頭放鬆了一些,語氣也更溫和,「聽院長說你有自殘傾向,不用太擔心,吃了藥就會好的。」
「謝謝文姐。」
文敏餵完藥今天的工作也算完成了,她離開了陳明川的房門,離開之前還叮囑他晚上不要亂跑。
房門一關,屋裡就只剩下陳明川了,陳明川起身走進了浴室。
澆了一捧冷水洗臉之後,陳明川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蒼白又瘦弱,一副營養不良鬱鬱寡歡的樣子。
陳明川張開嘴,將舌根底下藏著的藥片吐了出來。
他沒有把藥扔進垃圾桶,而是放進馬桶里沖走了。
有心理問題的是原主不是陳明川,而且在這種危險的環境吃抗抑鬱藥物絕對不是明智的決定。
片刻過後,陳明川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衛生間。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江戚來查房了,看見坐在病床上的陳明川,江戚走了過去。
「今天感覺怎麼樣?」江戚的聲音很平穩,聽起來有些冷。
陳明川看著他問道:「還好。江醫生,我什麼時候能拿到手機?」
江戚說:「病人的手機統一放在保衛科,如果你治癒狀況良好,我可以向院長申請讓你每天玩兒一個小時。」
「怎麼樣算良好?」
江戚目光下滑落在了陳明川布滿傷痕的手腕上,「首先不能再自殘。」
頓了頓,江戚說:「明天下午我會幫你進行心理疏導。」
陳明川點了點頭,「好。」
查完房以後江戚很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