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已是黃昏時分。
遠處夕陽斜掛,染透天邊。
「少爺....公爺,您回來了!」
李景隆剛在府前下馬,管家李全就迎了出來,「您用過飯了嗎?」
「用過了!」
李景隆把韁繩交給親兵,大步朝府內走,「家裡今天都挺好的!」
「都挺好都挺好!」
李全彎著腰跟著李景隆的身後,「那個那個.....」
「怎麼?」李景隆停步轉身,「有事?」
「聚豐德送來的帳單!」
李全從袖子中抽出一張帳單來,「說您今兒在那兒會朋友請客來著.....」
「嗯,是有這事兒,明兒打發人送錢去!」
李景隆順手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氣,「嘶......吃什麼了?吃了一百二十兩?」
「小人也這麼問的,聚豐德的人說您是包場,當時的其他客人給了三倍的....」
「知道了!」李景隆打斷他,「按數送錢吧!」
「還有!」李全再次開口,看看左右小聲的說道,「還有一張!」說著,又抽出一張帳單來,「您是找了......唱曲的姑娘?」
「姑娘?」
李景隆皺眉,接過帳單,就見上面寫道,「妾身王氏,叩謝曹國公賞!嘶.....三百六十兩?」
他瞬間就明白了,敢情曹震那老殺才,他娘他叫的王寡婦,結果把帳算在他李景隆頭上了。
那老王八蛋!
李全又道,「少爺,小人是看著您長大的,小人說句不該說的話!您也到了近女色的年紀了,俗話說....那個那個.....食色性也!」
「可是呢,外邊的女人不乾淨,都是不要臉的狐狸精。咱家裡什么女子沒有呀?您要是想要,回頭小人把閨女好好拾掇拾掇,送您房裡去.....」
「打住!」
李景隆擺手,把帳單扔回去,揉著太陽穴,「明兒趕緊派人送錢去!」
說完,大步朝院內走。
一邊走一邊心中暗道,「這他娘的什麼事兒?剛當了一天官兒,什麼都沒看見,就花了五百多兩銀子!家裡有金山也禁不住這麼花呀?」
「怪不得那些當官的有權的要貪呢,這錢在他們手裡真不是錢呀!」
如此想著,李景隆走到後院,母親畢氏的門前,在庭院中低聲道,「母親,我回來了!」
「哦!」
屋內傳來畢氏的聲兒,「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歇著吧!」
「母親,有件事,兒子要和您說!」
~~
日落日出又一天。
晨光剛泛起時,紫禁城中的鐘聲響起。皇帝和太子,在乾清宮前御門聽政。
待朝陽浮現,朝會散去。
「父皇,您怎麼給了二丫頭一個光祿寺的官職?」
乾清宮中,朱元璋站在鏡子前頭,換下龍袍,換上平日的灰色常服。
朱標穿著團領的紅色繡五爪金龍袍服,笑著開口道,「他一個孩子,能管好一個衙門嗎?」
「管不好才要練!」
朱元璋抖拉下袖子,坐在御案後頭,開口道,「哦,你讓他當個勛衛,就能歷練出來了?」
說著,對著邊上招招手,有太監端了個裝著點心的托盤過來。
朱元璋拿起一枚芝麻燒餅,衝著朱標那邊揮揮手,太監又把托盤送到朱標面前。
」誰生下來就會?咱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當皇帝,你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當太子!」
朱元璋一隻手托底,吃著燒餅,開口道,「凡事都在於練!」
說著,嘆口氣,「咱老了,以後這天下就是你的!你要記住,能信得過的,只有咱們自家人!所以,更要重用咱們自家人!」
爺倆正說著話,總管太監朴國昌雙手捧著一個包袱,快步從外進來。
「拿的什麼?」
朱元璋張口吞下最後一口燒餅,又舉手把掌心中的渣子倒進口中問道。
「回皇爺的話!」
朴國昌上前一步,打開包袱,笑道,「是曹國公進獻的!」
「他?」朱元璋微微疑惑,待目光落在朴國昌的手中時,忽的咧嘴一笑。
原來朴國昌手中,竟然是一件簇新的灰布袍子。
「曹國公說,昨兒見您身上的衣裳都破了!」
朴國昌又笑道,「所以回去跟他母親說了一聲,老國公夫人連夜給您趕製一件新袍子出來......」
「拿上來!」
朱元璋站起身,扯開身上的領口。
「孤來吧!」
朱標也起身,接過袍子,走到朱元璋身後親手給老爺子披上。
「嗯,正好!」
朱元璋穿著新袍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笑道,「到底是自家人!外人哪有這份心?誰在乎咱穿啥?看看,這針腳多密。」
說著,低頭看看袖口的針腳,「自從你娘去了之後,這還是咱頭一回穿新衣裳!他有心啦!」
隨即,在鏡子前轉了圈兒,又道,「外人,哪有這個心!」
朱標後撤一步,垂首道,「兒臣慚愧,平日對父皇您多有疏忽!」
」你慚愧啥,你一個大老爺們,整日要忙的事多,兩個眼睛都放在你爹身上,忙這些家長里短,你還當個屁的太子?記住,天下為重.....」
朱元璋眉毛動動,擺手道,「行了,你去忙吧!」
~~
春光如露,襯得紫禁城的紅牆金瓦格外嬌艷。
就在這一片嬌艷之中,弘德殿外數名身著飛魚服的侍衛,如雕像般聳立。
能在東宮當差的侍衛,除卻必須是開國功勳子弟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必須身材健碩面容俊美。
而在這些俊美的侍衛當中,又數李景隆的面容最為俊朗。飛魚服穿在他身上嚴絲合縫,將他健美的身材完全勾勒出來。
劍眉郎目,一雙眸子之中仿佛有陽光流淌,溫文爾雅之中又帶著將門虎子的威勢。
弘德殿中穿梭的宮女,時不時的悄悄抬頭,又馬上如觸電一般縮回去,剎那之間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嘿,瞧瞧....」
站在李景隆身前的常茂嘿嘿一笑,回頭道,「那些小宮女又偷看你呢!」
「這話可不敢亂說!」
李景隆看看左右,低聲道,「毛頭大哥,這玩笑開不得!」
「你啥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常茂嘟囔道。
「弟弟我膽子一向不大!」李景隆低笑。
其實若論輩分的話,常茂比他輩兒大,但大家年歲相近,又是自小相識的,平日就以兄弟相稱。
「嘖嘖嘖,你膽還小!」常茂揶揄的笑道,「那是誰呀?小時候趴在茅廁外頭,要偷看鄧家大姑娘上廁所.....然後讓老衛國公追著打!」
「啊?」
霎那間,李景隆面紅耳赤,忙道,「我....大哥,哪有的事兒?」
「不認?一會我問問鄧鎮去...呵呵呵!估計提起這茬,他保准得揍你!哈哈哈!」常茂大笑。
「嘖,您這當大哥的真可以,整天拿我取笑!」李景隆站著一動不動,壓低聲音。
「哎,明日秦淮河邊上淑芳院....」常茂眨眨眼,「你會帳?」
「憑嘛?」李景隆不滿道。
「你不請客?」常茂撇嘴,「那一會我去跟鄧鎮兄弟嘮嘮,你小時候偷看他妹妹上廁所的事!」
「得得得得.....」李景隆一個頭兩個大,「行,我會帳還不行!」說著,他忽的想起了什麼嘀咕道,「昨兒我請客,明明是曹侯找的歌妓,帳單卻送我家去了!」
「哈哈哈哈!」
常茂忍不住大笑,「你知足吧,那老殺才沒把秦淮河都包下來,夠克制啦!」說著,湊到李景隆耳邊,「哎,昨兒皇爺找你,跟你說什麼了?」
「說些閒話....」
李景隆頓了頓,看著常茂那憨厚的臉,清澈的眸子,心中猶豫片刻,「皇爺說了,讓我少跟那些老侯爺在一塊胡鬧,別讓他們帶壞了!」
「嗨.....」
常茂笑笑,聳聳肩,「你要是想學壞,用不著別人帶!」
「看來,他是完全沒領會我我話中的意思呀!」
聞言,李景隆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