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整，三人來到王景塵書記辦公室，省委秘書長馬雨澤負責記錄。
落座後，王景塵陰沉著臉說：「丟人呀！這下我們華原徹底淪為笑柄了！凌雲，你匯報一下《通報》的具體內容。」
「好的，書記！」趙凌雲嚴肅地說道：「1月15日，監察委員會通報：《關於整治群眾身邊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工作情況的報告》。
報告指出，我省義陽市在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中，要求主幹道兩側野樹雜草留茬高度在10厘米左右，組織群眾搞『人草大戰』。杜文龍主任帶隊暗訪，查明情況後在全國公開通報。
通報稱，義陽市脫離實際、違背幹部群眾意願隨意決策，出台文件『一刀切』，只顧『面子』、不顧『里子』，公路兩側反覆割草、乾淨整潔，但村內環境特別是背街小巷髒亂差；對公路沿線村莊1房屋『刷白牆』『加青瓦』，但村內其他房屋未作任何整修，形成鮮明反差，整治工作變形走樣。
此外，通報中指出，我省檢查考評過多過頻、層層加碼，義陽市實行『每月一暗訪一通報、一季度一考評』，西縣實行『每日一通報、每周一排序、每半月一評比、每月一獎懲』，基層更是頻繁開展督導檢查、觀摩評比，增加基層幹部和群眾負擔。
通報特別強調，我省存在嚴重的形式主義問題，表面上看起來整齊劃一、乾乾淨淨，實際上白牆後卻是雜亂無章、烏煙瘴氣，折射出當地官員扭曲的政績觀。這種行為勞民傷財、天怒人怨，『刷』掉了政府的公信力，『刷』掉了群眾的獲得感，刷出了令人感慨的慘痛教訓。要求我省立即進行整改，並處理相關責任人。」
王景塵點了點頭說：「剛才，小斌書記跟我通了電話，要求嚴肅處理相關人員，立即進行全面整改，我們必須高度重視，談談你們的看法吧！」
沉默了片刻，劉令豪省長說道：「義陽市的問題性質很惡劣，讓我們華原省顏面無存。這些問題的產生，根子還在於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和扭曲的政績觀。
對待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省委、省政府要毫不妥協，全面檢視、靶向糾治，持續為基層鬆綁減負，樹立重實幹、重實績的用人導向，督促全省領導幹部擔當盡責、幹事創業。
尤其是正值歲末年初，各項督查考核接踵而至，『過度留痕』『材料政績』等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問題更易滋生、抬頭，必須以更大的決心和力度加以整治，堅決防止『四風』問題改頭換面、捲土重來！」
說了半天，沒一點實質性的建議，王景塵把目光投向陸凡。
陸凡沒有劉令豪那麼圓滑，他想了想說道：「書記，義陽市的形式主義已經引發了輿情，給華原帶來了負面影響，省委、省政府需快速發聲，謹慎處置公眾監督，及時回應，應對負面輿情。這就需要我們特事特辦，立即拿出處理辦法。
此外，還有上級部門和小斌書記的重視，省委必須要拿出應有的態度和決心。我建議，立即處理相關責任人，要從嚴從重，西縣是輿情的源頭，可以考慮拿掉縣委書記以儆效尤，分管領導及相關部門全部予以免職；益陽市委、市政府層層加碼，也要承擔責任，分管領導必須拿下，至於主要領導還請書記定奪。還有，省農業廳作為鄉村振興工作的牽頭部門，是否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王景塵點了點頭說：「那就先定個調子，拿掉義陽市分管副市長、西縣縣委書記、義陽市農業局局長以及西縣相關部門負責人。凌雲，你按照這個意見，馬上啟動調查程序，用最快的時間拿出處理意見，提交常委會審定。我們現在討論一下，義陽市委書記和省農業廳長的處理意見。令豪，你的意見是？」
劉令豪思索片刻，認真地說道：「發生在群眾身邊的『四風』和腐敗問題，是群眾最關心的問題，必須直面和重視。對傷害群眾感情、損害群眾利益、不把群眾的事當回事的情況，組織和紀檢監察機關應嚴抓黨風廉政建設，問題出在哪裡，監督就延伸到哪裡，堅決維護和保障群眾利益，我服從省委和常委會決定。」
陸凡不想得罪人，很想說一句「俺也一樣」！但那樣太沒水平了，於是也開始打官腔，說道：「省委和省紀委要敢於唱黑臉，敢動真碰硬，用好『問責劍』，嚴格按黨紀國法辦事，嚴肅綱紀，對一切不正之風敢於亮劍，我建議鐵面執紀，依法依規實施行政處罰。」
趙凌雲除了跟陸凡在一起有些「話癆」，平日裡給人的印象完全就是一副「包公臉」，他直接說道：「我堅決服從省委決定，執行省委決定。」
得，轉了一圈，問題又拋給了王景塵，不過一把手就是定調子、做決策，他這點擔當還是有的，他稍作沉思說道：「凌雲，先對有關問題線索認真開展調查核實，做到事實闡述準確、清楚，問題判斷依據實際、邏輯合理，然後我們在研究定性處理。」
接著，王景塵又說：「陸凡，考核進行了四天，根據打分情況，有沒有初步的結果？」
此話一出，劉令豪也看向了陸凡。
陸凡打開筆記本，匯報導：「根據68項省考指標和15項減分指標的打分情況看，南苑市、平山市、汴梁市位列前三；隱陽市、懷州市、三門市位列後三名。省直部門的考核，組織部、紀委、財政廳位列前三，省衛健委、教育廳、應急管理廳位列後三名。不過，這只是初步的打分結果，還有十幾項指標的考核正在進行中。」
王景塵不動聲色道：「年度考核是對各級各部門工作的大盤點，目的在於總結經驗、發現不足、不斷改進，以利再戰。應做到『嚴、細、實、真』。不以點帶面、以偏概全，不搞折中或以功抵過，實事求是、客觀公正。
對存在的問題不避重就輕，不蜻蜓點水、走馬觀花，要身到眼到心到，真正了解實情，掌握第一手材料，確保檢查考核實打實，促進全省工作在上一個台階，我要隨時掌握考核進程。」
陸凡回道：「好的，書記，我會隨時匯報。」
會議結束後，省紀委副書記林長平帶隊前往義陽市，監察二室主任前往省農業廳，對上級交辦的問題展開全面的調查。一時間，義陽市和農業廳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義陽市委書記董富源和農業廳廳長高承譽如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緊急向老領導唐冰求援，以圖渡過難關。
唐冰了解情況後，知道這種事可大可小，關鍵在省委的態度。
兩個正廳級幹部，保還是不保？唐冰陷入了猶豫。一路走到如今這般高位，她是個極其珍惜羽毛之人。倘若這二人涉及到腐敗問題，唐冰可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了，但義陽市的「形式主義」，屬於意識形態領域的問題，確實有很大的迴旋餘地，可以靈活處理。
斟酌良久後，唐冰拿起座機，撥通了陸凡的電話。
此時，陸凡正在研究考核打分，其實結果今天上午已經出來了，也匯總好了，他剛才在會上所言，就是給自己留有一定的餘地。
忽然電話響了，看了看號碼竟然是唐冰的座機，陸凡趕忙接通電話，熱情的說道：「老領導好！」
唐冰笑著說：「有些日子沒到我這坐坐了，工作很忙吧？」
這個時候打來電話，陸凡大體猜到了唐冰的用意，總不能讓領導主動問及，於是便說：「義陽市出了負面輿情，紀委通報批評，讓省委陷入了恆大的被動。剛才景塵書記召開了五人小組會，研究相關人員調查處理。」
唐冰滿意的點了點頭說：「我也看到了通報，形式主義害死人！為基層減負，要對症下藥，要見人見事，久久為功。小病拖久了就成大病，大病拖久了就成頑瘴痼疾。
但究其根源，形式主義背後都有官僚主義的影子。正所謂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們更應該查找根源，才能懲前斃後。有些人之所以熱衷形式主義，無非是下對上的服從度表演。近些年，各種檢查越來越多，頻頻出現『一票否決』，上面千把錘，下面一根釘，基層幹部就是下面那顆釘，誰都能過來敲打幾下，導致他們不得不搞形式主義。所以，還需從制度建設上加以完善，才能治標治本。
你們研究的如何？調子定下了嗎？」
陸凡回道：「景塵書記指示，要對相關人員嚴肅處理，對廳級以下的幹部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對義陽市和農業廳主要領導的處理意見，還存在一定的分歧，具體要看調查結果。」
「嗯，培養幹部不容易，處理幹部要精準審慎，處置問題線索、開展執紀審查，運用的措施都要精準穩妥、依紀依法，做到於紀於法有據，防止權力越界、濫用，我由衷的希望華原越來越好！」唐冰很滿意，陸凡一點都沒藏著掖著。
「華原的發展離不開老領導的關心，我會隨時向您匯報進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