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內,朱紅色的立柱高高聳立,殿頂的藻井雕飾繁複精美。
李承乾身著龍袍,端坐在那雕刻著龍紋的太師椅之上,他目光深沉地注視著前方,正與內閣成員們進行著一場關乎大唐接下來走向的會議。
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
內閣齊聚在此一起商議,這事情就小不了。
齊先生一襲素色長袍,神色淡然平和,靜靜地站在一旁。
王珪身著朝服,頭戴官帽,他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
馬周身形清瘦,面容卻透著幾分堅毅,此時也滿臉愁容,雙手交握,似乎在思考著如何措辭才能更好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陳福生和趙浮生二人並肩而立,他們不時地交換著眼神,眼中的不安清晰可見。
狄仁傑一襲黑色官服,神情肅穆,目光深邃,仿佛在沉思著什麼,手中的笏板被他緊緊握住。
武媚娘身姿婀娜,卻也神情凝重,蛾眉輕蹙,站在一眾大臣中間,散發著一種別樣的氣場。
而今日所探討的話題,除了齊先生依然保持著那份雲淡風輕的姿態外,其餘眾人皆眉頭緊皺,面色沉重。
只因陛下今日所言,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完全超出了眾人的想像。
陛下竟然打算恢復春秋時期的百家爭鳴之盛況。
遙想當年,漢武帝力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自此,儒家思想便如同一位無形卻至高無上的精神帝王,深深地紮根於世人的靈魂深處,成為了整個社會的精神主宰。
三綱五常,天地君親師,這些儒家的核心理念,宛如一條條無形的鐵鏈,緊緊地束縛著人們的言行舉止,也構成了朝廷長期以來穩定運轉的基本規則。
在場的每一位內閣成員,都知道儒家學說實則是皇帝用以駕馭天下、掌控人心的精妙手段。儘管他們心裡明白這一點,但在現實中卻不得不遵循儒家所制定的各種繁文縟節行事,絲毫不敢有所違背,這便是儒學那令人敬畏甚至畏懼的強大力量所在。
可如今陛下卻要親手打破這個在人們精神世界中屹立千年的「皇帝」,在眾人看來,這無疑是自斷臂膀的危險之舉。
當下的大唐,疆土正不斷地向外拓展,廣袤的土地上生活著形形色色的百姓。
在這樣的關鍵時期,陛下的權威和影響力必須如同參天大樹的根系一般,深深穩穩地紮根於百姓的腦海之中,唯有如此,才能確保大唐的根基穩固,不至於陷入混亂動盪之中。
可若是在此時貿然開啟諸子百家爭鳴的局面,讓各種各樣的學說蓬勃興起,相互爭鳴、相互衝突,屆時人心必定會陷入迷茫混亂,各種潛在的矛盾也會隨之激化,天下大亂的局面恐怕將難以避免。
「陛下,」馬周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前一步,面容誠摯,眼中滿是懇切地說道,「臣以為革新思想這等大事不妨暫且擱置一下。
如今我大唐新添五道,然而這些地區的局勢尚不穩定,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我們還未能將其徹底掌控。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陛下急於革新思想,臣擔心會引發更多難以預料的問題,所以臣覺得還是等待合適的時機為好。」
李承乾靜靜地聽著馬周的話,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微微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緩緩掃過內閣的其他人,輕聲問道:「你們都是這樣認為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作答,過了一會兒,他們才相互對視一眼,最後一同拱手,齊聲說道:「陛下,臣等附議。」
齊先生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始終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齊先生身上,問道:「齊太師,你對此有何看法?」
齊先生輕輕地嘆了口氣,微微搖頭說道:「陛下,臣以為,這思想革新絕非如想像中那般簡單易行,它絕不是像割掉一塊肉一樣,割掉了就一了百了。」
「儒家思想經過千百年的傳承沉澱,早已在人們的腦海中鑄下了一道堅固無比的鎖,陛下想要一次性將這把鎖解開,臣實在難以看好。」
李承乾聽著齊先生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還請齊太師繼續說下去。」
齊先生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陛下,這把鎖存在的時間實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鎖孔都已經被歲月的鏽跡侵蝕得幾乎消失不見。」
「即便現在有一把看似合適的鑰匙,想要插入鎖孔都極為困難,更遑論將其扭動打開了。」
「陛下所說的方法,臣心裡明白,但在臣看來,這就如同用鑰匙開鎖,即便鑰匙已經插入,卻也無法扭動分毫,看似開鎖了,實際上卻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臣認為,若要真正解除這道深植於人們腦海中的鎖,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火熔。」
「以熊熊烈火將其熔化,方可打破這千年來的禁錮。」
「但這烈火必然會帶來劇痛,整個過程必定充滿艱辛磨難。」
「所以,臣的意見和其他人既相同又不同。在當下,臣也不認同進行思想改革,但是對於未來,臣認為循序漸進之法並不適用。」
「若要徹底進行改革,我大唐勢必會陷入一場翻天覆地的動盪之中,而這樣的代價,以我大唐目前的狀況而言,根本承受不起啊。」
「陛下,時機未到啊!」
李承乾靜靜地聽著齊先生的話,久久沒有言語,他意識到自己確實把這件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這不禁讓他聯想到了後世的情景,那辮子哪裡只是長在人的頭上,分明是深深地長在了人的心裡。
即便頭上的辮子被強行剪掉了,可人們心中的辮子卻依舊頑固地存在著,許多人都認為大清已經滅亡了。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大清早就在看不見的地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