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身著龍袍,身姿端正地坐於太師椅之上,然而那緊蹙的眉頭,卻泄露了他內心的糾結。
台下,內閣成員們或神情嚴肅,或面露憂色,站立在兩側。
自李承乾提出那革新思想的大膽構想後,殿內便陷入了激烈的討論。
從沉穩持重的王珪,到思維敏捷的馬周,每一位大臣都言辭懇切地表達了反對之意。
他們的話語交織在一起,將李承乾的想法緊緊束縛。
李承乾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革新之路從來都是荊棘滿布。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看到的是一張張寫滿憂慮的臉龐。
良久,他微微嘆了口氣,心中的那份執著與衝動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冷靜。
「罷了,此事確非一蹴而就。如今既然難以推行,那便暫且擱置吧。」
思想的變革,需要的是耐力與毅力,而非一時的爆發力。」
李承乾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
「既然如此,不妨從長計議,還是先將這些新思想,慢慢播撒在學堂的教材之中。」
「孩子們才是我大唐未來的希望。」
「從他們開始,逐步培育新的觀念,或許方能以柔克剛,水到渠成。」
李承乾話一落音,殿內先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隨後,大臣們相互對視一眼,微微點頭,似乎對皇帝的決定表示認可。
緊接著,眾人紛紛拱手,齊聲高呼:「陛下聖明!」
同時也是為這暫時平息的爭議畫上一個句號。
然而,就在這片刻的寧靜之後,殿外突然傳來小宦官那尖細的聲音:「陛下,張指揮使求見。」
這突如其來的通報,打破了殿內剛剛恢復的平靜,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地望向殿門,心中湧起一絲疑惑。
「進。」李承乾微微坐直身子。
只見張顯懷匆匆忙忙地步入殿內。
「陛下,咸陽急報,是太上皇特意命人送來的。」
張顯懷喘息未定,遞上一份加急文書。
李承乾聽到此言,心中猛地一緊,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父皇的晚年生活一向安寧平和,究竟是發生了何事,竟要如此火急火燎地送來急報?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難道……是療養院出事了?」
李承乾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來,給朕。」
李承乾的語速不自覺地加快,他伸出手。
張顯懷急忙快步上前,雙手恭敬地將急報遞給李承乾。
李承乾接過急報,目光急切地掃過那紙張上的文字,一瞬間,他的眼神凝固,手中的急報微微顫抖。
殿內的大臣們見狀,面面相覷,心中滿是不解。
他們看到皇帝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眼神中失落無比,平日裡那威嚴的氣息也在這一刻消散殆盡。
王珪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陛下,這急報上到底有何要事?難道是太上皇的龍體欠安了嗎?」
李承乾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輕輕地將急報放在桌上,隨後,他慢慢地靠在那太師椅上,閉上雙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魏徵走了。」
短短四個字,瞬間讓眾人陷入了震驚之中。
「魏徵?走了?」
王珪聽到這個消息,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大聲喊了出來。
是啊,這可是魏徵!
在大唐的官員之中,若論誰的名聲在百姓之間傳頌得最為廣泛,那無疑非魏徵莫屬。
他是那個敢於直面龍顏、直言不諱地進諫的臣子,是百姓眼中不畏權貴、剛正不阿的硬骨頭。
他的每一次進諫,都如同一把利劍,直刺朝堂的弊端與不公。
他的每一句忠言,都照亮了皇帝治國理政的道路。
在百姓的心中,魏徵就是不畏強權的化身,是他們心中的楷模。
這樣的人,深受百姓的推崇,如今卻突然離世,怎能不讓人感到惋惜不已呢?
眾人聽聞魏徵離世的消息,眼中皆流露出複雜的神情,有感慨,有哀傷,也有對時光流逝、物是人非的喟嘆。
魏徵的那些所謂「朋友」,或許更多的只是朝堂上一同共事的同僚罷了。
他們在朝堂上共同經歷了無數的風雨,一起為大唐的繁榮而努力奮鬥。
歲月悠悠,共事久了,情誼自然而生。
如今隨著上一代人逐漸老去,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曾經熟悉的那個時代,也終將離他們遠去,只留下回憶在風中飄蕩。
他們所哀傷的,不僅僅是魏徵的離去,更是那個他們的那個時代開始消逝了。
若說魏徵真有一位摯友,那或許唯有李世民了。
李承乾靜靜地閉著雙眼,久久沒有睜開。
「魏徵離去,朕心悲痛,難以自持。傳朕旨意,明日起停朝三日,以寄哀思。」
李承乾的聲音略顯疲憊。
「正好你們都在,齊太師,便有勞你來為朕執筆吧。」
李承乾緩緩睜開雙眼,看向齊先生。
齊先生拱手行禮,道:「是,陛下。」
說罷,他穩步走到桌前,輕輕地鋪開宣紙,拿起毛筆,蘸了蘸剛剛研磨好的墨汁。
「陛下。」齊先生輕聲喚道,眼神中透露出詢問之意。
「嗯。」李承乾應了一聲。
「追贈魏徵為司空、相州都督,諡號『文貞』。」
「魏徵生前曾言要喪事從簡,但朕又怎能如此虧待我大唐的功臣?」
「朕定要為他舉辦一場隆重的葬禮,給予他應有的哀榮。」
「命長安九品以上官員皆須參加魏徵的葬禮,賜予羽葆、鼓吹,依太上皇的旨意,讓他陪葬昭陵。」
「朕,要親自為魏徵墓碑撰文書丹。」
在這悲痛的時刻,李承乾要用最高的禮遇,送這位大唐的諫臣最後一程。
……
史官記載。
乾武六載,商序初臨,帝為魏徵舉喪,禮備隆盛。
長安、咸陽兩地九品以上僚屬咸集,皆著素服,齊赴喪所。
帝以赤繒飾喪儀,此非尋常之舉,乃順徵生平耿介、忠直之性,以全其身後昭昭之德,亦示榮哀之意也。
帝親為徵之墓碑撰文並丹書之,其文辭懇摯,筆力沉雄,書盡君臣相知之情,亦銘徵一生之勳業。
當是時也,太上皇聞喪駕臨,見此景狀,念及徵往昔之忠讜,潸然淚下,泣涕如雨。
繼而太上口占曰:「夫以銅為鑑,可端衣冠之容;以史為鑑,能明興廢之由;以人為鑑,得曉得失之理。」
眾聞之,皆頷首稱是,咸思魏公之賢,感其於國之重,其德馨也,當為後世之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