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長安站門口,人來人往,喧鬧非凡。
薛禮聽到胡不歸那帶著些許質問意味的話,臉上瞬間湧起一陣熱意,神色頗為不自在,下意識得擡手摸了摸鼻尖,動作有些窘迫,他乾笑了兩聲,試圖緩和這略顯緊張的氛圍。
「胡哥,您可千萬別誤會,咱幹錦衣衛這差事的,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職責所在吶。」
「關於你的那些情報,說實話,我們大多是靠著一些零碎的線索連蒙帶猜出來的,真的沒有故意監視您的意思,您可一定要體諒兄弟我啊。」
薛禮一邊解釋著,一邊看向胡不歸。
話鋒一轉,薛禮微微眯起眼睛,試探著說道:「不過這次您突然回長安,我心裡琢磨著,肯定是為了皇後娘娘的病情吧?」
「若不是這關乎娘娘安危的大事,依我對你這麼多年的了解,你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長安半步了。」
胡不歸神色平靜,深邃的眼眸裏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坦然的承認道:「是啊,皇後娘娘的病情,我確實略知一二。」
「現在情況緊急,不知能否即刻去面見陛下?」
「陛下他這會兒可有空閒?」
胡不歸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急切。
薛禮忙不叠地點頭。
「能見到陛下的。」
「我先帶你去見張指揮使,由他帶著您去,必定能順順利利地見到陛下,保準不會出任何差錯。」
胡不歸再次點頭,語氣裡帶著幾分欣慰:「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多虧有你照應,還麻煩你這般費心安排,實在是感激不盡。」
這時,薛禮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一旁有些侷促的胡靈韻身上,眼中瞬間閃過一絲親切,讚嘆道:「胡哥,這想必就是你的兒子吧?」
「瞧這眉眼,簡直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日後必定是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胡不歸伸手輕輕拍了拍胡靈韻的後背,溫和的說道:「靈韻,快叫薛叔叔。」
胡靈韻臉頰微微泛紅,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靦腆,聲音不大卻清脆的叫了一聲:「薛叔叔。」
叫完之後,他微微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得揪著衣角,顯得有些緊張。
薛禮笑容滿面的應了一聲,那笑聲熱情無比:「胡哥,還是你有福氣啊,孩子都長這麼大了,一轉眼咱們都到了這把年紀。」
「想想咱們當年一起求學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呢,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說罷,他側身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熱情洋溢的說道:「走吧,胡哥,咱們這就入宮。」
胡不歸點頭緻謝,便隨著薛禮一同走向馬車。
薛禮早就精心安排好了兩輛馬車,還特意與胡不歸同乘一車。
胡靈韻瞧在眼裡,心裡明白這位薛叔叔肯定有極為重要的話要和父親私下交談,雖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但還是懂事地默默走向後面那輛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碾壓著石闆路,發出有節奏的聲響。車內,薛禮微微湊近胡不歸,神色變得異常凝重,甚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胡哥,眼瞅著就要到宮裡了,有些心裡話,兄弟我憋在心裡許久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跟你講講。」
「老陸那件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就別再耿耿於懷了。」
「陛下他當時身處高位,被各方勢力裹挾,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也是有苦難言啊。」
胡不歸靜靜的聽著,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卻始終沒有開口回應。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有陸璟鑠相處時的回憶,有深埋心底的傷痛,更有這麼多年來對陛下複雜情感交織而成的無奈。
薛禮見胡不歸這般反應,心裡清楚,當年那件事在胡不歸心中留下的傷痕太深太深,使得他與陛下之間產生了一道難以輕易跨越的鴻溝。
想當年他們求學之時,胡不歸與陸璟鑠的情誼那可是眾人皆知,深厚得如同親兄弟一般,一起談天說地,一起暢想未來。
可世事無常,命運的軌跡陡然一轉,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
薛禮想到此處,不禁長嘆一口氣,臉上無比悵惘。
「你啊,待會兒見到陛下,可得好好和陛下敘敘舊,把這些年的誤會都解開,聽見沒?」
「陛下其實一直都很看重你的。」
胡不歸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輕輕反問:「這天下,又有誰敢不好好跟陛下說話呢?」
他的語氣平淡,讓薛禮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隻能無奈地低下頭,陷入短暫的沉默。
馬車在一片寂靜中繼續前行,很快便抵達了宮門口。
張顯懷早就收到消息,親自率領一眾侍衛前來迎接。
胡靈韻提著胡不歸的藥箱,帶著些許懵懂從馬車上走下來,恰好聽到張顯懷那爽朗的聲音傳來:「喲,你這小鬼也跟著一塊兒來了啊!」
胡靈韻因為之前見過張顯懷,此刻心裡更是篤定,當時陛下和張指揮使所言非虛。
自己的父親確實是天子門生,不然來長安後怎會有如此高規格的待遇?
先是鎮撫使親自前來迎接,如今又是指揮使親自出門相迎。
想到這兒,胡靈韻連忙恭敬地打招呼:「張叔叔好。」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
張顯懷笑著點了點頭,目光越過胡靈韻,看向和薛禮一同走下馬車的胡不歸。
當他的目光觸及胡不歸的那一刻,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胡不歸可是第二批學生中的領頭人啊,當年他意氣風發,才華橫溢,在一眾同窗中脫穎而出,前途一片光明。
若不是因為當初那件事,他與陛下也不會產生隔閡,更不會遠離長安,放棄大好的前程。
如今蘇瑾都已經當上了北京的遣京使,要是胡不歸還留在長安發展,以他的能力和人脈,這遣京使的位置必有他的一份。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一切都已成為過去式。
胡不歸穩步走上前,伸手拍了拍薛禮的肩膀,輕聲卻誠摯的說了一句:「多謝。」
隨後,他轉身看向張顯懷,鄭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那一絲不苟的動作仿佛在整理自己多年來複雜的情緒,對著張顯懷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張哥,好久不見了。」
張顯懷連忙回禮,眼眶甚至微微有些濕潤:「老胡,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咱們當年同窗共讀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可一轉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想當初,他們在天子門下求學,意氣風發,豪情滿懷,一起為了理想奮鬥,同窗情誼深厚無比。
如今鹹陽與長安雖相距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但兩人卻已十餘年未曾相見。
歲月匆匆,世事變遷,怎能不讓人感到唏噓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