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為難

2024-12-19 23:27:52 作者: 漁眠
  天元帝心中苦笑,果然是少年意氣。

  他雖貴為天子,卻也是仰仗文武百官與權貴擁護。

  一旦得罪於他們,這天子之位怕是要換人了。

  他已登基五年,還處處受掣肘,如此宏大之事,又豈能辦到。

  再開口,語氣已淡了幾分:「沈六元可知此事如何艱難?」

  沈逾白已知天元帝不願,此時便該退了。

  可他不願退。

  機會難得,若不抓住,往後怕是再難有了。

  世上之事,哪裡有十足把握才做的?

  只要有六分把握,便該全力以赴。

  沈逾白姿態越發謙恭,音量卻絲毫不減:「此事非千古一帝不可為。」

  天元帝被氣笑了,一個小小編撰竟敢激他。

  不過是仗著自己對他頗有重視。

  「退下吧。」

  沈逾白行禮退下。

  待出了御書房,方才發覺囊衣已被汗透。

  今日天子如此問他,必是心中有此念頭,可惜朝中局勢動盪,想做成此事,必要再做許多準備,首先一點便需做出些卓然政績,壓下一眾老臣,徹底掌控朝局,還需國庫充盈,兵強馬壯,方可大刀闊斧進行土地改革。

  單單是第一步就困難重重,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天元帝暫時沒那勇氣。

  沈逾白回到偏殿時,姜清月並不在,想來是被內官帶去用午膳了。

  待到姜清月回來時,眼神就有些不對:「聖上倒是重視沈六元。」

  話語間帶了些許怨氣。

  兩人一同當值,自己還比沈逾白早一科中進士,便是聖上要留人,也該是留他姜清月,而今卻只將沈逾白叫去御書房。

  姜清月為人一貫圓滑,從不當面得罪人,今日卻如此直白,想來是對此事極為不滿。

  只是此事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他身上。

  沈逾白道:「姜侍讀若有什麼事,大可奏請聖上。」

  姜清月臉色難看了幾分,卻並未再糾纏。

  此乃宮中,若鬧起來,必也沒他的好處。

  只是接下來兩日,姜清月始終對沈逾白沒好臉色。

  天元帝自登基以來,只點了三名狀元。

  徐直性子耿直,好話也說成壞話,極容易得罪人。

  這就更顯得姜清月的好人緣。

  不過三年,姜清月就已晉升侍讀,趕上徐直。

  以此來看,姜清月的前途必然比徐直更好。

  誰知來了個大名鼎鼎的沈六元。

  來翰林不到三個月,沈逾白已然與眾多翰林混熟,並關係和睦,完全不輸給姜清月。

  這自是給了姜清月極大的危機。

  原本還能掩蓋內心情緒,誰知聖上親自點了沈逾白入宮,還在午膳時單獨召見。

  在姜清月看來,這就是沈逾白踩著他往上爬了。

  能成為狀元,自沒傻子。


  他知這三位閣老遲早會致仕,天元帝必然會提拔年輕官員。

  誰能成為天元帝的提拔對象,誰就會平步青雲,將來便是入閣也說不準。

  也是因此,姜清月才對沈逾白髮難。

  可惜,沈逾白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和善。

  待出宮,也不見聖上再召見沈逾白。

  回到翰林後不久,聖上就被言官諫言,不該貪戀口腹之慾,私自在宮中開小灶而不食用光祿寺的吃食。

  天元帝一道口諭,京中大大小小各衙門都不能私自開火,必要食用光祿寺提供的吃食。

  沈逾白便無法再在翰林院熱飯菜。

  這倒是讓眾翰林看出苗頭。

  此口諭好似是衝著沈六元來的。

  誰人不知沈六元每日要展示自己廚藝?

  如此一來,自是沈六元失寵了。

  眾翰林雖不至於落井下石,卻也自覺離沈逾白遠了,不再如往日般往前湊。

  沈逾白便專心修史。

  因著沈逾白被分給徐直,而徐直又不是那等趨炎附勢的人,沈逾白日子倒是過得順遂。

  直到徐直入宮掌記。

  原本沈逾白應該隨同,到了宮門口被攔下來了。

  沈逾白只得回了翰林院。

  這事自是瞞不過翰林們,短短一日,整個翰林院就知道此事,也坐實了沈逾白失了聖心。

  徐直不在,沈逾白修的條文就該呈給姜清月。

  此時的姜清月不再顧忌,將沈逾白的條文一次次打回來。

  整整兩日,沈逾白便在修改,上交,被打回,再修改的循環中度過。

  第三日,該沈逾白遞交條文時,姜清月卻沒收到,便找到沈逾白。

  「為何不交條文?」

  姜清月開口便是責備。

  沈逾白道:「正在修改姜侍讀打回來的條文,只是下官愚鈍,不知究竟該如何修改才能達到姜侍讀心中所想。」

  衙房裡眾翰林均是目光閃碩。

  六元極第的沈編撰竟說自己愚鈍,那這世上便沒幾個聰明人了。

  眾人便知是沈逾白和姜清月鬥起來了。

  明明是兩個和善圓滑之人,怎的竟合不來?

  姜清月道:「我所提要求已盡數告知你,有何處不明?」

  「姜侍讀若果真有明確要求,請書面遞給下官,否則下官實在難以記住如此多要求。」

  沈逾白淡淡道。

  他雖比姜清月官位低,卻不歸姜清月管。

  徐直輪值也不過三日,明天就回來了,他的條文壓個幾天也沒什麼,並非一定要呈給姜清月。

  是以,姜清月想以此拿捏他,根本行不通。

  若姜清月敢出書面要求,便是落了把柄,只要沈逾白往外一公布,有的是言官來參姜清月。

  言官們日日盼著有官員犯錯,給他們送政績。

  姜清月當然不敢,只道:「我日日忙碌,哪裡有空閒寫那評語?你若不改,便是偷奸耍滑,置修史大業於不顧!」

  一頂大帽子扣到沈逾白頭上。

  往常和善的沈六元,此刻卻是面色冷沉:「徐侍講評下官勤勤懇懇,條文精煉通達,從未出錯,為何到了姜侍讀口中,下官便是那偷奸耍滑之輩?姜侍讀之意,徐侍講豈不是包庇下屬,不辨是非,軟弱可欺?」

  姜清月臉色大變:「你休要胡說!」

  他敢欺壓沈逾白,只是仗著官高,外加早一科中進士罷了。

  徐直輩分卻還在他之上。

  且徐直並不好惹,若真得罪了,徐直能盯著他參。

  想要仕途順暢,便不可得罪徐直這等一根筋之人,否則,便是個魚死網破,名聲盡毀。

  沈逾白卻道:「你貴為侍讀,卻因一己之私,惡意構陷同僚,若人人如姜侍讀這般只顧鑽營,卻不盡職盡責,實在德不配位,我羞於你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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