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墓地被發現,許老帶著學生們天天忙著拼湊碎瓷片,對捲軸的修復工作就先放下了。
蘇錦也將大部分精力放在研究上個墳墓的資料上。
其實並不需要怎麼研究,因為資料上關於各項農作物的產量寫得很清楚。
水稻、小麥、高粱、玉米等,棉花產量也與現在的相差無幾。
蘇錦猜測這些都是自己傳送給沈逾白的。
蘇錦也就放開了拘束,想多將這些種子傳送給沈逾白,讓沈逾白拿出來給崔明啟,到時候通過農署將這些推廣出去。
沈逾白卻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將紅薯向全國推廣,其他的暫不著急。」
「可以同時推廣吧?這樣你老師的政績更大。」
想要入閣,光靠紅薯推廣不可能實現。
收到沈逾白視頻時,對面的少年的笑容如冬日暖陽,讓蘇錦不自覺跟著笑起來。
耳邊是沈逾白清朗的聲音:「阿錦為我擔心了嗎?」
蘇錦耳尖泛紅。
心思被戳破,蘇錦也就老實承認:「你得罪了首輔,又沒靠山,很容易被針對的。上回就有姜清月,以後不知道會有誰。要是你老師能儘快入閣,你就沒那麼難了。」
她才不隱藏自己的心思,就要傳達自己對他的惦念,不讓他胡思亂想。
沈逾白的笑真好看啊,她光是看著視頻里的人就心跳加速。
蘇錦又看了一會兒,才不舍地將手機傳送過去。
手機再次傳來,對面的男子笑得溫柔,眸中卻是璀璨:「阿錦掛念我,我很欣喜。」
蘇錦咬著下唇,卻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只跟他聊一會兒,整日的疲憊就好像盡數消失。
她傲嬌地揚起頭:「你也不想想你是我什麼人,不掛念你還能掛念誰?」
除了外婆和小姨外,沈逾白是她最惦念的人。
或者說,沈逾白最占據她的心神。
小姨和外婆平時並不會有什麼事,沈逾白卻不同,朝堂處處是危機。
尤其是他得罪了首輔李慶芳一派,如今又被天元帝疏遠,無異於在刀尖起舞。
沈逾白笑得更溫柔,語氣也極溫和:「有阿錦在,縱使前方如何險阻,我也不懼。」
蘇錦聽出話里的意思,追問:「你遇到什麼事了?」
沈逾白極從容:「不過被言官彈劾為口腹之慾在翰林院燒火,置翰林院資料於不顧。」
蘇錦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你是在院子裡燒炭爐子,怎麼燒到資料典籍?那言官是故意針對你吧?」
沈逾白道:「那言官是李慶芳的門生。」
為官多年,李慶芳主持了好幾次會試,門生極多。
每科會試,閣老們為了主考,提前一兩個月就要斗個天昏地暗,為的就是收門生壯大勢力。
而門生們就是座師手裡的刀,用來攻訐政敵。
有些門生靠此往上爬,有些則被座師用過一次便扔。
「李慶芳一個首輔對你動手,你怎麼辦?」
蘇錦很擔憂。
崔明啟還沒入京述職,朝中完全沒人幫沈逾白說話,首輔李慶芳想怎麼對付沈逾白就能怎麼對付。
而沈逾白並未犯什麼錯,就只能用這種離譜的理由來彈劾,不就是李慶芳用權勢來欺壓沈逾白嗎。
沈逾白卻心態極好:「阿錦並不需擔憂,便是對我有懲戒,也不過是外放罷了,總還是一方父母官,並不會有什麼危險。」
見他這般氣定神閒,蘇錦心下稍安,不過她還是心裡不舒服:「你在皇帝跟前好升官,外派的話很容易被遺忘,以後想回京城會很難,你想做的那些事也更難了。」
「在地方上若做出卓越功績,也可回京,何況老師已是京中三品大員,我與姜清月是不同的。」
沈逾白說得輕鬆,實際情況卻很不樂觀。
一開始是吏科給事中袁光濟彈劾沈逾白身為翰林,卻不管不顧翰林院資料如何重要,實在愧為翰林。
見天子並未給出答覆,又有數名言官諫言,從生火到恃才傲物,不服管教,竟公然辱罵上峰,致使上峰暈厥,實在囂張跋扈。
雖天子還未處置,可翰林院早已傳出沈逾白必定要被外派了。
誰人不知因著沈逾白,秦侍郎顏面盡失,為了能脫身,族裡不僅損失大量田地,更是上下打點。即便如此,秦侍郎權勢大減,便是族裡也不復往日榮光。
而秦侍郎乃是首輔的親信,秦侍郎權勢大減,無異於首輔大人權勢受損。
造成這一切的,竟只是個小小的翰林,首輔大人若輕易放過沈逾白,往後還有誰會懼他。
得罪了首輔,沈逾白縱使才名再盛也難以保全自己。
沈逾白已然承受了好幾日這等流言蜚語。
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沈逾白定然是要在蘇錦面前裝一番可憐,讓她為他歡喜為他憂。
真正遇到困境,沈逾白是不願讓蘇錦過於擔憂的。
……
李府。
李慶芳一身官服威嚴赫赫回家,腳步如風,管家小跑著跟在他身側。
「都來了嗎?」
「來了,就等老爺您召見了。」
李慶芳「嗯」了聲,朝著暖閣而去。
深秋的京都已經寒氣襲人,首輔家自是早早用上地龍。
李春芳推開門進入暖閣,一股熱浪襲來,立時吹散了一身寒氣。
屋子裡幾人急忙起身行禮。
李春芳擺手示意後,大跨步坐上首座,銳利的目光一一掃視眾人,冷聲道:「那沈六元一次次壞事,必不能讓他有升遷之機。趁著崔明啟還未入京,定要將沈逾白趕去地方!」
下首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便齊齊應下。
首輔大人一向強勢,若他們辦不好此事,往後被貶的便是他們。
此後幾日,彈劾沈逾白的言官竟又多了兩位,更是言辭激烈,仿佛沈逾白犯下的是滔天大禍。
衛風得知此事,特意來找了沈逾白。
沈逾白笑道:「如今我風頭正盛,衛風兄此時該避遠些才是,卷進漩渦是要吃苦頭的。」
「你竟還有心思說笑?首輔大人這是要置你於死地!」
衛風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如今到處都在傳沈六元被彈劾一事,他去找褚茂業一同來勸沈逾白,那褚茂業卻推脫了。
以往怎的不見他推脫?
還不是怕被沈逾白牽連嗎。
衛風看透了褚茂業,只覺此人不可深交。
等他火急火燎趕過來一看,沈逾白竟跟沒事人一樣,就好似得罪首輔的不是他沈逾白一般。
沈逾白笑道:「以往能被如此大陣仗彈劾的,多是三品大員。我一小小從六品編撰竟能享受如此殊榮,怕是要名動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