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沈逾白用從他們身上搜刮的銀子拿去養兵來打他們,馮知章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舒坦。
很快,沈逾白的一張告示更讓他心痛到無以復加。
那些都是他的錢!
姓沈的真是花起他們的錢不心疼。
其他族長們也都快憋出內傷。
臘月二十六,大家不在家備年,都來了馮府,關起門來大罵沈逾白。
與之相比,湖河鎮的百姓卻是喜極而泣。
「知州大人告示上說了,此次大捷全靠我們鎮上下團結一心,需得幫大家安排到位。此次陣亡者,一次性補白銀二百兩,家中父母、妻孩均由州衙養著,每人每月二百個大錢,直到老人妻子去世,孩子長大為止。」
這一條出來,眾人就連連抽涼氣。
父母二人加在一塊兒,一個月就有四百個大錢,縱使只有一個孩子,加上妻子,一個月一家就能得八百個大錢。
若有兩個孩子,一家子每個月就有一兩銀子的進帳!
通城州有幾個男子一個月能掙一兩銀子的?
縱使如今他們在州衙找了活干,一個月五百個大錢,那也得兄弟倆一起才行。
分派下來,實際一人才掙兩百五十個大錢。
比死了的人掙得少太多了!
「早知道這麼好,我還不如死了呢。」
一名男子唉聲嘆氣。
昨天他還在可憐那些孤兒寡母,人家從今兒起就過得比他的家人好多了。
鎮長便道:「他們是為了打海賊死的,大人憐惜他們,才予以厚待,好好活著不比死了強?」
一個斷了右手的男子重重嘆口氣:「像我這樣殘了的,往後又賺不了什麼錢,不如死了給家裡人掙個好日子。」
不少傷殘之人皆是有此感受。
他們活著就是拖累。
一時間,上百號人都後悔了。
鎮長道:「你們殘了的一次能拿五十兩,州衙養著你們,每個月能領六百個大錢。」
人群為之一靜,旋即就爆發出一陣陣驚呼。
每個月能領的錢竟比他們做工時掙得更多!
「我那日怎的就沒跟海賊拼了?」
「我就算死不了,也該殘了!」
那些殘了的人原本垂頭喪氣,此刻卻紛紛挺直了腰杆子,仿佛殘缺部分正在訴說他們的榮耀。
這是殘嗎?
不!
這是榮耀!
他們往後就靠著這些錢也能讓家裡人不用餓肚子!
那些原本極同情他們的目光,瞬間變成羨慕嫉妒。
鎮長恨不能把眾人的腦袋都拍個遍。
一個個沒出息的樣,讓外頭的人瞧見了指不定怎麼笑話他們,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咱們這麼沒死沒殘的,一人也能領到五兩銀子的辛苦費。」
眾人這才歡騰起來。
一人五兩,他們每家去的可不止一人。
錢領到手,他們這個年能好好過了。
雖說比不得那些死了殘了的得賞錢多,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更何況他們一家人都好好的。
這錢既不買命,也不買手腳。
此次大家是一同殺的海賊,分不清是誰殺的,也沒法割海賊的左耳,還以為州衙沒賞錢了。
如今得到這等好消息,個個笑得如沐春風。
按照告示里說的,他們需得在臘月二十九之前去州衙登記,過後就不可再補了。
「還等什麼臘月二十九,咱現在就走!」
「去州衙領錢!」
一人吆喝,湖河鎮眾人便興高采烈地往通城涌。
鎮長便帶著整個鎮的人浩浩蕩蕩前往通城州。
一路走去,收穫無數矚目。
告示貼滿整個通城,所有人都知道湖河鎮的人奮勇殺海賊,也知道州衙對他們的撫恤。
大家羨慕不已。
可在看到湖河鎮那些男人們幾乎個個身上帶傷,最嚴重的還是家人抬著過來的,一時間又肅然起敬。
這些可都是跟海賊拼殺的英雄啊。
從來都是海賊隨意對通城州的百姓,海賊何時被百姓追著殺的?
之前只聽說殺了四百多個海賊,今日一看受傷情況,竟是上到六十下到十三四歲,個個都跟海賊拼過命。
「難怪知州大人招工只找湖河鎮的人。」
圍觀人群一個聲音響起。
附近的人便是心頭一震。
又有人道:「他們把海賊殺了,我們也能過上安穩日子。」
不知誰大聲呼喊一句:「好樣的!」
立刻就有人附和,漸漸地,那些來圍觀的人仿佛夾道歡迎般。
鎮長紅光滿面,領著湖河鎮眾人不停地朝著兩邊喝彩的人點頭,直到去了州衙門口。
如此多人是沒法一下擠進州衙的,只能一批批去州衙戶房。
孫同知親自坐在戶房內,督促戶房的人對照名單幫那些人登記,再發放銀錢。
湖河鎮的人從進去,到領銀錢出來,前後不到一炷香,快到湖河鎮點百姓有些恍惚。
待出來摸著銀子,又是激動得紅了眼眶。
果真如告示上說的一個大錢都沒少給。
湖河鎮的人自是打心眼裡相信知州大人,圍觀百姓卻是驚呼不已。
更有人扼腕:「怎的我那日就沒去殺海賊?」
立刻有人道:「聽說還有六百多海賊,他們肯定要再來的,到時咱們一起去!」
圍觀眾人頓時雙眼發亮。
對啊,這不還有六百多個海賊嗎。
殺一個十兩,要是自己殘了死了,家人後半輩子就吃喝不愁了啊。
以前他們肯定會信州衙會真養著他們的妻兒老小,如今的沈知州卻是不一樣的。
只要他開口,那就必定會辦到。
瞧瞧湖河鎮這些人過的好日子,真是讓人眼熱。
「真希望海賊能快些再來。」
「別做夢了,海賊才損失那麼多人,年前肯定不會再上岸。」
「我還靠著殺海賊飛黃騰達,真是可惜了。」
「別急啊,等年後。海賊這次吃了大虧,肯定會來報復,到時候湖河鎮這些傷殘保不住,就輪到咱們上了。」
「對,湖河鎮的老老少少都該歇歇了,這拼命的事就交給咱吧。」
湖河鎮的人一聽急了,他們傷殘才一百多號人,剩下的人都活蹦亂跳,怎麼就擋不住海賊了?
這次殺死海賊最多的婦人們一個都沒傷著吶。
更別說還有很多男子根本沒事。
圍觀的人聽到湖河鎮人的辯解更著急:「咱同根同源,怎麼能光讓你們受那些苦?」
還有人更直接:「好事總不能讓你們占盡了吧,也該輪到我們喝口湯了。」
州衙的衙役們:「……」
什麼時候海賊上岸還成了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