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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為什麼我沒有想到?

2024-12-22 07:30:55 作者: 狂風徐徐
  很難想像嘉靖帝的思維模式,這是明十三帝中上位最容易的一位皇帝,什麼都沒有準備就被推上了皇位。

  或許就是因此,嘉靖帝會經常做出讓臣子猝不及防的決定,比如經常性的突然提拔某個臣子上位甚至入閣,張璁、夏言、方獻夫都是一躍而為首輔。

  比如對臣子的極度不信任和極度信任的統一,滿朝都知道仇鸞是個廢物,但嘉靖帝卻偏偏重用,甚至將其視為救命解藥。

  再比如沈煉如今走進的這座園林,放眼望去,景色幽深,處處美景,但兩三處都有民夫正在忙碌,有匠人正在指揮。

  這是魏國公徐家的「太傅園」,也就是後世的白鷺洲花園,徐天賜因剛開始不肯進獻,如今已然悽慘無比。

  既然被選為皇家園林……雖然名義上只是暫時的,但也要進行修改。

  所以,工部選派大匠,徵調民夫,在這座「太傅園」中開始修建殿堂。

  為此,工部尚書胡松將主持的嚴世蕃罵得狗血噴頭……後者如今是工部右侍郎。

  並不是說明廷南遷就不能修建殿堂,但明明南京皇宮仍在,明明嘉靖帝也很清楚如今朝中財用不足……

  嘉靖帝連做個樣子都不肯……沈煉咬著牙,用指甲使勁的掐著手心,深知其性情的陸炳在路上已經提醒了整整五次了。

  繞過大湖,通過走廊,等候了片刻後,沈煉跟在陸炳身後走進不大不小的廳內。

  「臣錦衣衛沈煉拜見陛下。」

  「朕記得你……」

  只說了半句,嘉靖帝就住了嘴。

  為什麼記得,是因為去年八月,韃靼圍城,沈煉大呼,「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

  「起來吧。」

  沈煉起身,眼角餘光掃了掃,看見了站在對面的嚴世蕃。

  「沈經歷此番實有大功。」嚴世蕃笑吟吟的說:「陛下當賞之。」

  無論如何,舟山的鹽暫時解除了危機,至少讓南京城內不至於無鹽可用,嘉靖帝今日心情還算不錯,「以何為賞?」

  「沈經歷細緻入微,又有洞察先機之能。」嚴世蕃笑著說:「工部倒是缺這等良才。」

  嘉靖帝臉上笑意淡淡,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沈煉曾經將嚴世蕃打的頭破血流。

  沒有再理睬嚴世蕃,嘉靖帝看向沈煉,「昨日沈卿上書,建言推行曬鹽法,以解鹽荒,可詳敘之。」

  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沈煉滔滔不絕,對面的嚴世蕃顯得有些無所謂,他與揚州鹽商也是死敵,倒不願意在這時候作梗。

  耐心的聽了會兒,嚴世蕃嘴角掛起了一絲笑意,沈煉的建言相當的有可行性。

  一旦曬鹽法推廣開,不僅僅是能解除鹽荒,對財政也有很大的好處,鹽價低無所謂……明朝收取鹽稅不是以售鹽的價格來收的,而是以鹽引來確定稅額的。

  但一旦推廣到沿海各地,能不能有效的將鹽稅收繳,那就不太好說了,畢竟曬鹽法受天氣影響很大。

  偏偏浙江、福建、廣東幾個省最近幾年因為海貿斷絕導致民間頗有怨憤之聲,或者說這幾個省的人都是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的貨。

  嘉靖帝這等聰明人也很快想到了這兒,「若有人私自曬鹽售賣,如何處置?」


  「售賣私鹽,乃是重罪。」

  沈煉的回答顯然不能讓嘉靖帝滿意,後者很清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曬鹽法最大的好處就是成本低,但最大劣勢也就是成本低。

  找個海島就能曬鹽,想查都沒辦法查,而且若是私鹽充斥民間,那鹽稅向誰收?

  而揚州鹽商那邊,私鹽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容易查的,事實上大部分的私鹽都是從那些鹽商手裡流出來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曬鹽法的效果如何不太好說,但兩淮鹽場卻是每年能提供至少七十萬以上的銀子。

  如今的大明缺不了這筆錢。

  思索良久後,嘉靖帝才做出決定,「暫且擱置,且待淮東戰事。」

  沈煉有些失望,但也沒繼續說什麼,嘉靖帝看向了陸炳,「確鑿嗎?」

  「確鑿。」陸炳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遣派的人手已然回報,確有白蓮匪徒混跡其中,煽動流民作亂。」

  嘉靖帝眯著眼半響不語,沈煉突然開口道:「啟稟陛下,去歲八月,亦有白蓮匪徒混跡韃靼軍中。」

  對面的嚴世蕃在心裡嗤笑了聲,現在誰都不敢在陛下面前提去年八月,這沈煉倒是真的不怕死啊。

  果然,嘉靖帝面色愈發的陰沉,沒有理睬沈煉,而是看向陸炳,「揚州鹽商可牽涉其中?」

  「尚無跡象。」陸炳猶豫了會兒,「陛下,揚州鹽商大都是南直隸人氏,只怕不敢與北邊來往。」

  大江南北都有白蓮教,但起事最頻繁的是山西,而且早在二十年前就與韃靼勾搭上了,俺答的兄長吉囊麾下就有白蓮教徒。

  沉默了片刻後,嘉靖帝揮了揮手,陸炳不敢再說話,帶著沈煉出門。

  沒走幾步,後頭嚴世蕃快步趕上來,笑著說:「沈宗安在舟山可好?」

  「很好。」沈煉面無表情的說:「周君佑、周君仁也很好,只是每夜都要磨刀。」

  「大好頭顱,大好頭顱。」嚴世蕃哈哈一笑,幾個月過去了,如今又成了體胖短頸的模樣,「足下進獻曬鹽法,只怕多有人恨之。」

  沈煉腳步不停,根本懶得開口。

  但嚴世蕃接下來的話讓沈煉腳步一頓。

  「你覺得我是在說揚州鹽商?」

  嚴世蕃嘖嘖笑道:「也不知陳銳從李家搜颳了多少銀子,數月間,舟山大興土木,又招募新兵,曾有去過沈家門的商賈言,如飛來一城。」

  「但不管搜颳了多少銀子,也耐不住這麼用啊。」

  「靠皂塊作坊,只怕難以維繫啊。」

  丟下這幾句話,嚴世蕃揚長而去,而沈煉臉上神色不定,他心裡也有數,陳銳是準備將售鹽作為日後主要的收入。

  沈煉去過大榭島,很清楚那些新兵的待遇,沒有充足的銀錢,是根本供應不起的。

  如果曬鹽法推行,朝廷是不可能給舟山撥錢糧的,陳銳還能支撐下去嗎?

  沈煉沒有去看一旁的陸炳,只在心裡默默的問自己……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之前自己卻沒有想到?

  是因為自己也不希望護衛軍過於強大嗎?

  此刻的沈煉心中,有著痛心疾首,有著對自己的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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