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乍浦和海貿
正為難時,門外出現數人,顧承光雙目圓瞪,驚喜而意外的迎了上去,「陳兄!」
陳銳遲疑了下,才點頭道:「思謙也來了。」
一旁的徐渭嘴角抽搐了下,陳銳更喜歡稱呼名,而不是字,所以老是記不住別人的字。
「正月去南京,怎的也不來見!」顧承光埋怨了句。
顧承光常在伯父顧寰身側,有勇有謀,魚台一戰最後的追擊,他也率騎兵跟隨,與陳銳並肩作戰。
「千頭萬緒,哪裡有敘舊的閒情。」陳銳嘆息一聲,「顧侯如何?」
「還不錯。」顧承光嘆道:「伯父常常念叨你,下次入京,必要見一見。」
陳銳點點頭,顧寰其人,雖然不長於軍略,但卻有識人之明,亦有膽氣。
想起去年令人振奮的魚台大捷,想起陳銳單騎出陣,高舉首級,想起在南京聽聞周家三子並陳銳不知生死,顧承光心中頗多感慨。
片刻的沉默後,顧承光低聲問道:「前些日子聽伯父提及,舟山缺軍械?」
「嗯。」
「我送一批過來。」顧承光小聲說:「放心,都是上好的貨。」
一旁的徐渭咳嗽兩聲,「還是買賣的好。
「我又不是商賈!」顧承光不滿道:「這等上好的軍械,在陳兄手裡,才能物盡其用。」
陳銳想了想,露出個笑容,「那就多謝了。」
看著顧承光引眾人入靈堂,李春芳盯著那身量極高的身影,喃喃道:「此人便是陳銳?」
「應該就是他了。」徐涉輕聲道:「數月來,舟山動靜不小,如飛來一城。」
「聽聞魚台一戰,便是此人力挽狂瀾.」李春芳眯著眼盯著消失的陳銳的背影。
一旁的董份悄然走開了幾步,他很早就從嚴世蕃的嘴裡聽到了「陳銳」這個名字———-」-此人讓嚴世蕃忌憚非常。
嚴世蕃也曾說過,兩人之間,唯有生死。
李春芳突然轉頭看向董份,「東南有此等名將鎮守,方能太平,足下以為呢?」
董份面色陰沉,轉過頭不去看李春芳。
等陳銳、沈束一干人拜祭完畢出了靈堂,外間站著十幾人,正亂鬨鬨的鬧成一片,被圍在中間的董份面色潮紅,卻一言不發。
「這是—」沈束有些意外,他認得董份,此人是嚴黨。
顧承光咳嗽兩聲,低聲道:「三日前,陛下召徐唯學入京。」
「什麼?」陳銳了聲,「然後呢?」
「徐唯學連夜乘舟,前日入京覲見。」顧承光小聲說:「陛下大喜,賜御馬兩匹,封爵靖海伯,蔭一子一侄為錦衣衛百戶,授吳淞參將。」
沈束、徐渭都神色大震,陳銳更是無語,徐唯學前世是倭寇頭目,這一世都能混成大明伯爵了7
這也太離譜了吧?
難道嘉靖帝不知道徐唯學的底細?
居然還授吳淞參將,這是怕徐唯學勢力不夠大嗎?
沈束瞄了眼董份,低聲問道:「是嚴分宜?」
「呢,據說是。」顧承光有些謹慎。
「難怪了。」徐渭笑道:「嚴分宜這是迫不及待啊!」
陳銳微微眉,思索片刻才明了。
如今的嚴嵩嚴世蕃只可能依附嘉靖帝,所以要盡一切的可能穩固嘉靖帝對朝局,對軍隊的掌控力..連徐唯學都要拉攏了。
想必嘉靖帝也有這樣的需求,為此都丟出個伯爵了。
「不過,昨日離京前,聽聞徐唯學請移駐嘉興乍浦。」
顧承光補充的這句話讓徐渭臉色大變,後者一把抓住顧承光的衣袖,「朝中如何決議?」
「尚不知曉。」顧承光有些意外於徐渭的失態。
徐渭轉頭看向陳銳,而後者還是不動聲色。
就在三個月前,關於舟山的未來,陳銳曾經與徐渭有過一席長談。
有一點很明確,必起海貿。
只有海貿才能在短時間內聚攏大量的資源,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
陳銳對東南海貿有著深刻的認知,這一方面是因為原身本就是其中一員,另一方面是因為陳銳穿越者的身份。
東南海貿真正的興盛是從正德年間開始,而寧波因海貿而興也是從正德年間開始的。
原因很簡單,正德六年,葡萄牙人攻陷了馬六甲,雖然柔佛、亞齊兩國持續抵抗,但馬六甲海峽始終被葡萄牙人牢牢的握在手中。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大量的歐洲商船從馬六甲海峽進入南洋,繼而出現在了大明的沿海,極度的激發了東南區域的海貿旺盛。
雙嶼島成為了東亞最大的海貿交易地點,寧波也因此一躍而起。
而在此之前,海貿的主要對象是倭國、朝鮮、南洋諸國,遠不能與後來相比。
而那時候最重要的港口就在嘉興府沿海,那時候的嘉興府在海貿中的地位,就相當於是前幾年寧波的地位。
如今,因為走馬溪一戰,西洋商船不會再出現在東南沿海,倭國成為了主要的交易地點,所以徐唯學敏銳的選中了嘉興府。
直接從嘉興府出海,一路向東去倭國,
如果徐唯學留在崇明島,對舟山有影響,但海貿盤子這麼大,影響其實沒有那麼大。
但如果是在嘉興府乍浦,那就不同了——-除了福建、寧波、紹興、台州之外,其他的商賈會更願意在乍浦交易,畢竟舟山在海外,而乍浦距離杭州、蘇州、松江都很近。
換句話說,如果將來舟山要插手海貿,很可能會缺少貨源。
這由不得徐渭失色。
沈束雖然也覺得哪裡不太對,但一時間沒有想通,反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徐唯學選擇乍浦這個地點上。
一個海商頭目,一個倭寇頭目,放在東南腹心之地,這讓沈束覺得朝中諸公可能都腦子進水了。
「一旦徐唯學叛變,如何處置?!」李春芳衝著董份噴道:「吳淞尚有太倉衛,尚有金山衛,
尚有湯克寬!」
「若在乍浦,是指望海寧衛還是指望杭州衛?!」
「朝中尚未有定論。」董份面紅耳赤,「且兵部已然起復盧鏜。」
「盧鏜真的起復了。」陳銳呢喃了聲,側頭問:「周君佑那邊購置了多少鐵甲?」
「前幾日報上來是三百多副。」徐渭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那邊的李春芳越說越怒,突然轉頭看向了一位鬢髮微白的老人,「洞山先生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