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尚未開口，殿中已是一陣竊竊私語——「樞密院」之名雖新鮮，卻也讓眾人瞬間意識到了它的權柄之重。
此番若真設立這樣的軍事機構，必將凌駕於諸多將軍與官署之上，甚至還要統合外戚、宗室麾下的兵權，權勢之大，可想而知。
孟燦眼睛一亮，先前被嬴政訓斥得沒了聲，眼下卻又按捺不住，搶先出言：「這樞密院若當真成立，豈不意味著……統合兵馬、屯邊守備之權皆由它全權負責？」
他口中雖然問著，但話里顯然帶著一絲興奮。對大司農而言，若軍隊體系徹底精簡合一，日後的錢糧調撥也將變得更為高效，不用面對亂七八糟的部門扯皮。
惡夫看了他一眼，心知孟燦這老小子又在盤算什麼，卻也不點破，只是朗聲答道：「正是如此。咱們大秦當下雖有陛下垂拱指令，但各地軍權大都分散在將軍府、邊郡守，以及地方官的手裡。」
「將來若真要實施大規模對外用兵，就得一步到位，減少層層冗餘，讓各方令出一口、調度從一處，如此方能以雷霆之勢出擊。」
他此言鏗鏘有力，引得一干武將面面相覷，眸中皆迸射出些許耀眼的火光。
有些經驗豐富的宿將，腦海中已能勾勒出一幅清晰圖景，若樞密院真能統一兵權、合併兵將編制，前線作戰效率定然大增。
可與此同時，不少人心裡也多了幾分「權力盡歸一處」所帶來的不安。
「大王！」韓非起身，沉穩說道：「臣並非反對樞密院之設，但這院中人事，定要謹慎挑選。」
「如此權柄，若只是一兩位武將執掌，也恐形成尾大不掉之患……須得文武兼備、忠心無私者，一同參議。」
王綰亦拱手：「臣亦贊同廷尉所言。軍事體系如弓弦，一松一緊皆牽動天下，若一味圖快，恐怕會顧此失彼。」
話音落下，殿內不由靜了片刻。
嬴政打量著場中眾人的神情，眼底滿是霸氣從容，「寡人乃秦國之君，或許無面面俱到之能。然，識人用人，從未有過偏差。」
「寡人所行之事，乃千秋萬代之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若擔心功高震主事，倒不如守著一畝三分地，圖個安穩。」
此話一出，無邊的霸道自信伴隨著濃濃帝威散發。
惡夫眼底閃過一絲光芒，他就知道以祖龍的氣度不會擔心這些，但還是解釋道：「樞密院可成，當配設左右樞密使，以及軍政、軍務、軍備幾大司，互相牽制，互相配合，方能長久。」
他目光落在桓齮等一眾將領身上，「幾位上將軍當為定鼎之基，凡裨將之上，皆當入樞密院.....」
「樞密院之事，當有大王首肯決斷，樞密院加以完善，而非無令自政，可布軍令，但無王令不可調兵.....」
惡夫將心頭樞密院職能構思盡數而出，聽得在場文武不斷點頭。說白了， 這樞密院就是君王的軍事顧問兼參謀、秘書，只不過更加整合，方便行事。
今天，嬴政說不喜歡小日子過得不錯的蠻夷，樞密院就應速速拿出統籌之策，來完善如何攻之。
明天，嬴政說想吃個烤猴子，樞密院就得速速調兵遣將，揮軍南下抓點猴子回來。
主打的就是省心和高效，決斷仍舊在嬴政手中，而無需他耗費太多精力謀劃。
一番洋洋灑灑的闡述，讓殿中文武群臣無不嘖嘖稱奇，甚至連「想吃烤猴子」這種荒誕場景都拿來舉例，令一眾武將忍俊不禁。
嬴政佇立在堂中央，沉吟良久，心裡已然認可了這「樞密院」的大方向。他並非對放權有所恐懼，反倒是一直以來，朝堂上大小軍務皆要自己親力親為決議，若真能有這樣一個替自己分憂的機構，倒也正合心意。
「太尉所言，簡直要把寡人從無盡軍務的泥沼里解放出來啊……」他輕笑著，目光環顧殿內，「樞密院的提議很好，寡人允了。」
聽得這番話，原本還在觀望的文武群臣，也都暗暗鬆了口氣。自古君王最忌強臣攬權，若嬴政突然翻臉，不僅惡夫麻煩，方才凡是露出火熱之色的臣子...也要倒霉。
「不過——」嬴政語鋒忽地一轉，沉聲道，「這職能差了點意思，太尉此等忠義之臣，豈能不入，當設樞密首輔一職，由太尉出任，提領樞密院。」
韓非與王綰對視一眼，紛紛抱拳道：「大王聖明。」
其他人自然也沒什麼說道，縱使惡夫為人行事萬般槽點，但卻沒人懷疑過他的忠貞，對秦國的抱負。
嬴政微微頷首，接著看向惡夫：「太尉，你既首倡此策，今日不如就將此事擬定，再把各項軍備、兵制、徵調之事做個梳理，趁早將此事落定。」
惡夫自然不是拖拉之人， 當即就將需對接部門官吏喊來近前，一群人連帶著嬴政開始為樞密院做起詳細議論。
……
待得君臣就樞密院之事散去，已是深夜。
章台宮外，華燈高掛，紅牆巍峨。
惡夫與文武百官從殿門魚貫而出。
許是飽含激情，許是帶著新的盼頭，眾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就連向來老成持重的韓非，此刻也顯得心情不錯，一邊走一邊低聲自語：「若真能依此策行之，大秦自可高枕無憂；四海之地、十州之域，也未嘗不可逐步染指。」
孟燦聞言，猛地嘆了口氣，「再多的妙計，也得花錢呀！到時候，你們一紙令，可就苦了我...」
蒙驁無奈一笑，戲謔道：「大王意志堅決，你再想當守財奴，可就要被天下笑話嘍。」
孟燦也不惱，一甩袖子，滿臉傲然：「你懂什麼？正因為我掌管錢糧，才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拍板，把錢花在刀刃上！」
兩人你來我往，倒也頗為有趣。惡夫在旁偷笑不語，只覺朝堂上下正逐漸磨合成一個整體。
這種「熱鬧」氛圍若能持續，秦國的強盛必然來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