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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寵妾滅妻

2024-08-06 21:38:04 作者: 早棠
  人家叫陳二順,名字又不難記,偏要表現得故意不記得人家名字的樣子,世子就是這樣,對厭煩的人從不叫名字。

  那位永侯世子梁小侯爺有大名,叫梁承慎,可自家世子偏偏叫人家梁小侯,梁小侯的,還要在後面加個兒化音,不知道還以為不是叫侯爺,是叫個猴兒呢。

  「查清楚了,陳二順不是京城本地人,老家的興化的,在陳二順五六歲時逃難到的京城,站穩了腳跟,家貧,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陳二順有把子力氣,在碼頭背大包,有時也會去些店鋪噹噹護衛打手,都是做零工,賺的不算少,一年也能有四五兩銀子的收入,因為力氣大,想去考武舉,但是沒人指點也沒門路,只有力氣連初試都是過不了的。」

  武舉可不是那麼簡單的,要考校騎馬、弓箭、兩種兵器,力氣大體能好只是最基本,這個陳二順真是愣頭愣腦,看到公府的馬車,就該知道來人身份尊貴,還硬著頭皮往上沖,叫人家姑娘小名,世子當時,臉都綠了。

  謝懷則,手指輕輕敲擊桌案,陷入沉思:「興化是漕郡的下邊的縣?我們在那裡有沒有人脈?」

  「有的,興化縣的縣令,是李銘公子,他考完秀才考舉人屢次不中,您給他指點過文章,考完秀才後又安排了他試了朝廷大挑,這才去興化當了個小小縣令,算起來,世子您還是他的座師呢。」

  謝懷則自己都剛考完舉人,那李銘今年都快五十歲了,認他為座師,有些不合常理。

  但謝懷則卻承認了這個名頭,寒門學子要出頭可不容易,李銘只是尋了他這個安國公世子做靠山,是個明智的老頭,不然這輩子都只是個秀才,連個舉人都考不上。

  「叫陳二順回興化考武舉,京城人才濟濟,武舉難考,下頭郡縣武舉要求卻沒那麼大。」

  謝懷則微微眯眼:「考上後,就讓他在縣衙任個職,此生不必再回京了。」

  雙福一驚,知道世子也是要用手段,給那陳二順一個前途,但此生也絕了回京的路了,不能回京,自然沒法跟凝冬姑娘見面。

  「世子何必要為這麼個黑臉粗漢籌謀,不想見他,只要跟京兆尹說一聲,把他們一家趕出去就得了。」

  謝懷則輕嗤:「本世子是那等欺男霸女的人嗎?」

  不欺男霸女,不過也差不多,對陳二順這種底層百姓,能做個縣衙小吏都算是祖上燒了高香。

  這是世子的施捨,但這種施捨是有代價的。

  要拿陳二順最心愛的姑娘來換,就算他想,此生再也不能見面了。

  雙福想想,要是自己,也願意要前途的,畢竟凝冬姑娘也不是什麼非要得到手的絕色美人。

  「世子對凝冬姑娘真是寵愛,竟肯為她這般籌謀策劃。」

  「什麼寵愛不寵愛的,一個通房罷了,可既成了本世子的人,本世子就要負責。」

  謝懷則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覺得雙福說的太過了。

  「就算不是她,在本世子身邊的,是別的女子,本世子也會如此。」

  世子就是嘴硬,雙福笑嘻嘻的不敢當面反駁,那端硯姑娘還更俏麗一些,做世子丫鬟時間更長,怎不見世子有什麼偏愛,連納為通房都不肯,分明就是待那姑娘不同,跟別的女人不一樣,但自己不承認罷了。

  交代好一切事宜,有小廝傳話來,說國公找他。


  謝懷則去了正院,至於把那個陳二順弄出京城的事,就交給雙福,他知道該怎麼辦。

  沒想到正院不僅自己的爹在,大哥和三弟也在。

  謝懷則有些意外:「給父親問安,大哥安好。」

  三弟也上來給謝懷則行禮,兄弟幾人見了禮,依次落了座。

  安國公如今已年有五十,麵皮白淨保養得宜,下巴上留著一點鬍子,可以瞥見年輕時也是個極英俊風流的美男子。

  「你這回考中解元,實在為公府長了臉,三年後會試,全國的舉子都要上京趕考,可不是小小的鄉試能比的,競爭激烈,切不可驕傲自滿,倘沒中一甲,丟了臉面是小,心氣沒了,再重新來可就難了。」

  「爹,二弟已經出色至此,便是三年後會試,也只有二十二,還年輕著呢,那麼多讀書人考秀才考二十多年的都大有人在,二弟如今已是解元,便是三年後不中,再等三年沉澱沉澱也未嘗不可,爹不要心急,也莫給二弟施加壓力。」

  謝懷則生的不太像安國公,反而更像陵陽郡主,漂亮的甚至有些雌雄莫辨。

  而謝懷則的大哥謝懷玉,更像安國公,與安國公如出一轍的溫潤如玉,一看就是個溫柔的好脾性。

  謝懷玉說話也是和緩的。

  安國公嘆氣:「玉兒你不知,外面都傳成什麼樣子,你二弟中了解原本是好事,可有好事者謠傳你二弟是神童,將來要連中三元的,這謠言都傳到陛下耳朵里,昨日下朝,陛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說等著點你二弟做狀元郎,這要是連一甲都進不了,豈不貽笑大方。」

  謝懷玉看了一眼謝懷則,他仍舊是那副冷冰冰,面無表情的模樣,一時有些默然。

  「座師看了我的文章,有座師指點,一甲應是沒問題的。」

  安國公完全不能鬆口氣:「盛名之下其實難負。」

  「我,我知道,是誰傳出的謠言,是那個梁承慎,他一直看不順眼二哥,總在外頭說二哥裝模作樣,好些事都是他傳的。」三公子謝懷玦今年只有十五,還是跳脫的年紀。

  安國公蹙眉:「那不是永侯家的嫡公子,思危,你是怎的跟他結了仇?」

  謝懷則垂眸:「不知道,可能他就是看我不順眼吧,三弟是怎麼知道的,我近日納了個房裡人的事,也是你泄露出去的,身為男子,不思慮讀書事,卻整日打聽東家長西家短,家裡請的西席,就是這麼教你的?」

  謝懷玦哭喪著臉,直接站起來不安的搓手:「二哥,真不是我故意說出去的,我不過是在外面吃了兩口酒跟小廝說了幾句,誰知道那個梁小侯兒在我隔壁坐著啊,他自己聽見的,可不關我的事。」

  安國公正色:「玦兒,你哪能議論你哥哥的房裡事,真是不像話。」

  謝懷玦扁著嘴委屈極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知道二哥會訓我,我還不如去做二叔的兒子去呢。」

  安國公清了清嗓子:「好了,不要亂說,你二叔就算沒親子,出繼的事也是在族中找,你別胡亂說話,思危,你也是,太過謹慎了,你房裡的事罷了,外面的人沒人感興趣,玦兒也不是有心的,這一回就別罰他了。」

  謝懷則臉更加木然,稱了一聲是,垂眸喝茶不再說話。

  「你房裡那個丫頭如何?」

  謝懷則頷首:「還不錯。」


  安國公見他並未有喜色或是嫌惡,心中滿意:「母親身邊的人,規矩自然都是好的,你縱然喜愛也莫要寵的太過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寵妾滅妻乃是大忌,你的婚事要在會試後好好衡量呢,切莫搞出事端,你與玉兒玦兒不同,你是世子,一言一行都代表公府,不可隨著心意亂來。」

  謝懷則表面上沒什麼情緒,安國公說什麼他就應什麼。

  「公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有妾身親自燉的花膠粥,咦,世子也在?」

  進來一個中年婦人,見了世子,便要行禮,謝懷則蹙眉,躲開了根本沒受這一禮。

  「姨娘安好。」

  這位保養不錯的女子,便是為安國公生育了長子謝懷玉,幼子謝懷玦的麗姨娘。

  與陵陽郡主相比,麗姨娘雖然也白皙清秀,卻猶如月亮和螢火之間的區別,陵陽郡主是塊美麗的寶石,麗姨娘就是塊灰撲撲的石頭。

  她身上甚至還繫著個圍裙呢,摘下襻膊和圍裙,她笑的溫溫柔柔,完全讓人厭惡不起來:「世子既來了,晚膳就在這吃,妾做了好些吃食,還溫上了梅花酒,這可是前年用了露水釀的,埋在梅樹下三年了,世子也嘗嘗鮮,你們父子兄弟,也能敘敘話。」

  「二哥,留在這吃吧,姨娘難得親自下廚,做的花膠粥和煲飯,可好吃了,外麵食肆都沒賣的。」謝懷玦興奮的揮手。

  麗姨娘捂著嘴笑:「這孩子,你世子哥哥什麼沒吃過,姨娘這點子本事可不敢賣弄,再說你想吃什麼,姨娘沒給你做呢,哪裡是難得下廚喲。」

  謝懷玉微笑不語,安國公輕咳一聲:「思危,你不如也留下用膳?」

  麗姨娘生育兩個兒子,勞苦功高,早就不是通房是正經的姨娘了,她有自己的院子,這正院是父親的居所,她在這裡,卻招呼謝懷則留下吃飯,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她算什么女主人?

  謝懷則抿了抿唇角:「孩兒就不留下了,院裡已經做好了飯菜。」

  「那也好,為父就不強留你了。」

  謝懷則行禮告退,走出內室,回頭瞥了一眼,安國公與大哥三弟,還有麗姨娘,四個人其樂融融,麗姨娘甚至嬌羞的輕輕拍了一下安國公的手臂。

  他們四人,倒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自己這個嫡子,卻像個外人。

  父親從未寵妾滅妻,哪怕母親哭鬧著要給麗姨娘立規矩,父親也只是苦笑,並不阻攔,他這個嫡子更是地位穩固,一出生就被立了世子,他住的院子是除了祖母父親之外最大的,服侍的人最多,有好東西從來都是他先挑,父親也早就發了話,公中的產業,都是他的。

  大哥性子溫和,三弟跳脫,卻從不曾與他相爭。

  可每每與他們幾人相處,卻總覺得,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

  謝懷則大踏步的往集瑛院走,身後的雙喜都有些追不上他,微風在他耳邊吹過,他只能聽到風聲,其餘的,什麼也聽不見。

  「世子,世子……」

  雙喜不敢大聲叫喚,一步小跑,冷不防謝懷則停下了腳步,雙喜差點撞到他背上。

  「世子?」

  每次見國公,只要國公身邊有大公子三公子,還有麗姨娘,世子總會心情不好。

  「寵妾滅妻?好一個寵妾滅妻,我爹居然跟我說這種話,哈,難道他沒有寵妾滅妻?」


  謝懷則聲音並不大,像是在問自己,更像是在問別人。

  可此時,他身邊只有一個雙喜。

  相比於更圓滑機靈的雙福,雙喜年紀更小一些,性子也更直:「公爺哪裡有寵妾滅妻,外頭都說公爺對咱們夫人情深義重呢。」

  是啊,謝懷則諷刺的笑,娶妻十年,因一直沒有孩子,才納妾,生了庶長子,完全沒有給妻子一封休書,麗姨娘生育兩個兒子,在娘親面前,也是唯唯諾諾,伏低做小的伺候,絕不敢不敬主母。

  誰不說安國公情深義重呢。

  可謝懷則能察覺出其中的差距,父親,待他和待大哥三弟,是不同的。

  他可以說,父親對他要求嚴格,是因為他是公府的繼承人,是世子,可對大哥三弟,父親更像一個普通人家的父親,慈愛隨和,偶爾會有些小嚴厲。

  「我將來必定不會寵妾滅妻。」

  他若娶正室,必定會尊敬她,愛戴她,絕不會讓妾越過她去。

  雙喜嘟嘟囔囔:「麗姨娘生了兩位公子,都得像丫鬟一樣伺候夫人呢,咱們夫人都不算性子不好的,京城好些人家,正室夫人磋磨姨娘,手段多著呢,要是未來的世子夫人性格嚴厲,凝冬姑娘怕是要受罪了。」

  謝懷則一噎,半晌沒有說話:「不會的。」

  雙喜驚覺自己多了話,惴惴不安縮在後頭裝鵪鶉。

  「我不會讓人欺負她。」

  雙喜納悶,只覺得自家世子說的話不是自相矛盾嗎,又不會寵妾滅妻,又不讓姑娘被欺負,那什麼叫欺負呢?正室夫人立規矩算不算欺負,讓妾服侍穿衣梳妝用膳,算不算欺負呢?

  謝懷則走的身上似乎帶了風,他像告訴她,他不會寵妾滅妻,只要她規規矩矩的,這府里誰都得容得下她,就算是他未來的正室夫人……

  謝懷則的心,亂糟糟的,像一團扭在一起的線團,打著結,根本就解不開。

  踏入集瑛院內室,衛嬋正坐在花窗下做繡活。

  此時季節,窗外的垂絲海棠花,開了,和煦的風吹過來,一朵花瓣落在她的鬢髮間。

  她側著看過來。

  看到她的臉,謝懷則心中的紛亂,一下子都消失,只有平靜。

  他走過去,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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