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妾本佳人> 第32章 嘴板

第32章 嘴板

2024-08-06 21:38:43 作者: 早棠
  靖江王怎麼不是權臣?

  衛嬋記得小時候,她們一家還沒來京城,當地的父母官,不過區區七品知縣,出行便前呼後擁,對於路邊的百姓而言,這就是當地的土皇帝,在整個縣城說一不二。

  進了公府,跟在大長公主身邊,才知道什麼叫皇家氣派,即便如此,一位堂堂親王,還是宰相,怎麼就不算權臣呢。

  「本朝自設內閣後,以三公為尊,宰相漸漸成了虛職,並不涉三省六部以及樞密院等實際工作,就連按印的活兒都不歸他管,而是內閣全權負責,內閣九人,三公乃是太師、太傅、太保,其餘諸人皆稱為輔相,靖江王這個宗室,不過是在朝堂上負責對陛下的政令一唱一和,算是陛下安撫宗室,立了個牌子罷了,這種人,皇室宗親立也要多少有多少,他算什麼權臣。」

  謝懷則不僅絲毫不在意,還有點嘲笑的意味。

  「可是,廣宜郡主不是說,陛下一直無子,前朝請立太子,從宗室中挑人,而靖江王得恩寵,他們家的小世子伶俐,會被陛下皇后收為太子的。」

  謝懷則低聲笑了起來,胸腔里發出悶悶的聲音,震得衛嬋耳朵都在癢,她微微推開他:「您不跟奴婢說就算了,做什麼這樣笑,是覺得奴婢愚笨嗎?」

  「你這丫頭,寵著你你還矯情起來,如今倒對你家世子發脾氣?」謝懷則沒惱,捏了捏她的鼻子。

  「並非是笑話你,你是內宅女眷,不知這些也正常,我問問你,如今陛下多大?」

  「陛下神龍三十五年登基,那時是二十五歲,如今是承和十五年,陛下萬壽四十。」

  「不說皇室,尋常人家主君四十無子,就要從旁支過繼嗎?」

  衛嬋睜大眼睛,結結巴巴:「您,您是說,過繼這個事不是陛下願意的?」

  「外頭放出來的風聲越大,越有可能是假象,靖江王本來低調,只是在背後推波助瀾,可趙雪芙逢人便說自己是未來太子的姐姐,怎會不樹大招風,而且他籠絡的黨羽,都是京中五六品的閒官,看著吧,等他從北地回來,他們家要倒大霉了。」

  衛嬋瞪著眼睛,不知所措,謝懷則說的這些,與以前她聽到的完全不同,大長公主雖是皇室宗親,卻從不說政事,倒是管家,整治妾室,京城各家後院女眷的八卦說的更多。

  謝懷則與她說的這些,就像是掀開了一層面紗,她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趙雪芙畢竟有品級,是正式在封的郡主,沒辦法讓你親手報仇,委屈你了。」謝懷則畢竟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靖江王沒倒之前,趙雪芙這種貴女,要她倒霉,就只能讓她踢到更硬的鐵板。

  衛嬋更加詫異,謝懷則居然,在內疚?

  只是因為沒辦法讓她親自報仇,在趙雪芙面前得意一番?

  「要不,你也換上一身內宦的衣裳,去打她幾個嘴板子?」

  衛嬋驚疑的察覺到,他好像,不是在開玩笑。

  十個嘴板子下去,廣宜郡主就已經腫的像豬頭,說不出話來,三十個豈不是要了她的命嗎,她奄奄一息氣若遊絲,完全看不出那張曾經還算是秀麗的臉,被打的整張臉腫脹又醜陋。

  衛嬋靜靜的看著,並沒有什麼波動,原來像郡主這樣高高在上的貴人,被罰被打,也會求饒哭泣,也這麼狼狽不堪,所謂高門貴女的氣度,只是因為地位帶來的光環,就像鑲著金邊的佛像,刮掉那層金,裡面也不過是腐朽的木料。


  她搖搖頭,拒絕了謝懷則的提議。

  「我擔心這麼做,靖江王會報復,到時候仇豈不是越結越大,就成了仇嗎。」

  謝懷則捏捏她的手:「這道理如此簡單,你都明白,趙雪芙卻不明白,如今陛下重用寒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誰知道哪位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學子高中之後,就會被拜相呢,她有此一難,是活該。」

  衛嬋有些猶豫。

  「怎麼了,瞧她倒霉不開心?若是覺得不爽快,有一日她落了難,再讓你去親自報復。」

  衛嬋搖搖頭,她哪有那么小心眼,非得要自己親自報復回來:「您,您是為了奴婢,才做了這些嗎?」

  她何德何能。

  謝懷則忽然怔愣片刻,心裡不知為何略過一陣疑惑,勉強笑了笑:「就是帶你來看看趙雪芙的笑話,怎麼可能是專門為了你,你這丫頭,把自己看的忒重了。」

  衛嬋卻鬆了一口氣,謝懷則哪有那個通天本事讓妙善娘子故意責罰一番廣宜郡主,應該只是得了消息,直到廣宜郡主脾氣暴,把妙善娘子得罪會吃不了兜著走,才帶她來瞧瞧熱鬧。

  若真是單獨為了她做這個局,謝懷則便是昏庸商紂王,她豈不成了禍國妖妃,那就太好笑了,她一個小小婢女,生的也平凡,憑什麼呢。

  這樣就很好,謝懷則對她有一點寵愛,能讓她在這府里站穩腳跟過得滋潤,可過於寵愛,她會遭禍的,大長公主就不會放過她。

  衛嬋鬆了一口氣,謝懷則不知怎的,也鬆了一口氣。

  賞賜完了板子,小太監慢條斯理掏出一條手絹擦擦手,丟到趙雪芙面前,如雲已經被打的完全暈了過去,趙雪芙張不開口,眼淚都要流盡了。

  「把她抬出去,繞著皇宮根兒走一圈,叫外頭人全都瞧瞧。」

  這太監心好毒,趙雪芙目眥欲裂,他這是要讓她身敗名裂,讓全京城的人都看她笑話,她以後還怎麼出門,她死了算了!

  趙雪芙被架到沒有篷子的轎子上,連著她的侍女、車夫,一起被送了出去。

  衛嬋心情複雜,廣宜郡主被罰了,她確實有種快意,可見到堂堂郡主在皇室身份更高的人面前,也毫無反抗之力,又覺悵然若失。

  出神間,那小太監居然停到兩人馬車前,衛嬋嚇了一跳,被發現了怎麼辦,貴人不會也責罰他們吧!

  下意識揪住謝懷則的衣裳,緊張的望過去,卻發現謝懷則及其冷靜。

  謝懷則看似沒關注她,實際上完全看到她的緊張,對她下意識靠向自己的動作,很是滿意,甚至心中有些竊喜。

  「娘子叫世子一起去喝個茶,娘子那裡有上好的浮瑤仙芝,請您品品。」

  雙福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得了謝懷則的令,趕車馬車跟著車隊慢慢往前走。

  下了馬車,衛嬋才發現,居然是一處極僻靜卻美的仿若桃源仙境的宮殿,衛嬋為什麼會知道是宮殿,上頭宮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呢,名為蒹葭宮。

  難道這裡,居然是宮裡嗎?

  「此處不是皇家北宮,是後建的璋宮,不必拘謹,跟著我就是了。」

  那妙善娘子也並非宮裝打扮,一身素衣瞧著不顯山不露水,臉上面紗一摘,殿內光華頓生,衛嬋看的愕然,在公府,各類漂亮的貴女也都見過了,這些嬌養長大的女孩猶如春蘭秋菊各有擅場。


  可她從未見過,素著臉未塗脂粉,就美成這樣的女子,她想到謝懷則教她的洛神賦,裡面那樣描寫洛神的美貌,她總是想像不出來。

  可見了這位妙善娘子,衛嬋覺得若是洛神當真有樣貌,就該是眼前這女子的模樣。

  那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衛嬋有些臉紅,急忙行禮:「姑娘您,啊不不,貴人,奴婢給貴人請安。」

  妙善娘子揮了揮手:「不必這麼多禮,你是思危帶來的,在我面前視我為長輩就好。」

  這也是可以的嗎?衛嬋一呆。

  這蒹葭宮建的實在精妙,亭台水榭比謝家的園子還漂亮,妙善娘子並沒有引他們進內殿,尋了一處臨湖而建的亭子,就叫內宦泡茶。

  是浮瑤仙芝,這金貴茶葉,在謝懷則那裡都不多,衛嬋倒是有幸嘗過一口。

  沒想到妙善娘子極為和善,給衛嬋也賞了一杯,衛嬋喝著,感覺比謝懷則那裡的,還要清凜茶香撲鼻,果然是好茶。

  衛嬋侍立在謝懷則身旁,並不敢入座。

  「好孩子,你過來,我看看。」

  衛嬋看向謝懷則,見他點頭,方低眉順眼的走了過去。

  妙善娘子竟直接抬起她的下巴,仔仔細細打量著她的臉,蹙了蹙眉,抬起她的劉海。

  衛嬋那厚重的劉海,是她故意留得,從未被掀開過,她頓時一驚,想要伸手,被一個眼神定在原地。

  「怎麼了?」謝懷則有點懵。

  衛嬋是背對著他的,他自然看不見這兩個女人的眉眼官司。

  妙善娘子眸色加深,微微挑眉,把衛嬋的劉海,放了下來,安撫性的怕了拍她的手:「你這丫頭生的不錯。」

  謝懷則自然覺得不錯,但他也明白那些紈絝,更偏愛明艷多姿的女子,他身邊這個在普世審美中,顯得有些寡淡。

  妙善娘子放開衛嬋:「我跟思危還有些話要說,好孩子,你自取逛逛園子吧,把糕點拿著吃去。」

  衛嬋行禮,退出亭台水榭。

  等衛嬋走遠了,妙善娘子打趣:「別看了,走遠了,在我這宮裡有什麼可擔心。」

  謝懷則收回視線,有點尷尬:「微臣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眼睛都黏在那姑娘身上了,可那姑娘可絲毫沒有留戀,都沒轉頭看他一眼。

  「你這是定下了,就決定是這丫頭了?」

  謝懷則擰著眉頭回答:「您為什麼這麼問,這丫頭只是個通房奴婢,並非是微臣夫人,如今不過是遇上了您,偶然罷了。」

  他雖然對她憐愛,對她有些寵,可他一直都是分得清的。

  「正室才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個妾,若是寵妾滅妻,豈不招來內宅之禍。」

  妙善娘子有些意味深長:「你這話被你的姑娘聽見,她怕是要傷心了。」

  謝懷則一曬:「她在這我也會這麼說,她自己也知道進退,不會對我未來的正室夫人不敬。」

  「按照你這麼說,我豈不也得跟皇后俯首帖耳,整日伏低做小伺候皇后了?」

  「微臣不過一凡夫俗子,微臣後院怎配與皇室相提並論,您更不要妄自菲薄自己,若是惹您傷心,陛下可不會放過微臣。」


  妙善敲了敲桌子,戲謔笑道:「你口口聲聲說那丫鬟不過是個妾,難道今天這一出,給你那姑娘出氣,不是特意安排的?」

  謝懷則抿了一口茶:「如今前朝為何會忽然重提立嗣子之事,就靖江王府跳的歡,不打這個出頭鳥打誰。」

  妙善呵呵笑了一聲:「靖江王府早晚都要收拾,可今日遇見,給趙雪芙如此大的羞辱,可不在計劃之內,你不是為了你那小姑娘?」

  謝懷則臉一紅,清了清嗓子:「哪裡全是為了她,靖江王如今心大,居然敢跟皇后聯合,如此不知自己幾斤幾兩,自然要給他個警醒。」

  這警醒可真是夠羞辱的,妙善搖搖頭:「他又不是現在才跟後族苟且,他丟了糧草,還查出貪污受賄,跟著靖江王的那個王家,不是已經被抄了嗎,這還不夠警醒,你分明就是為了你那小姑娘出氣。」

  謝懷則不敢與妙善娘子戲謔的眼睛對視,低下頭,還清了清嗓子:「不是的,她不過一個妾,哪裡值得這麼興師動眾,微臣豈不太昏聵了。」

  妙善娘子樂了,這孩子還知道自己昏聵?他的性情看著古板守禮,其實都是假象,他是個愛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的人。

  「好,你嘴硬,我不跟你爭辯。」

  妙善娘子眼中帶著笑意,她瞧著謝懷則是已經泥潭深陷,偏偏還不承認,而那丫頭不像懵懂不知,更像是故作不知,不僅沒有沉迷,反而還清醒的很呢。

  謝懷則少不得將來要吃苦頭。

  然而妙善娘子只是點到為止,甚至並不打算過多提醒,謝懷則少年傲氣,縱然表面恭敬有禮,內心深處實則誰都沒有放在眼裡,如此年輕就有如此手腕心機。

  她樂的看這位年輕有為的後輩,吃吃癟。

  兩人也不知說了什麼,謝懷則還往這邊看了幾眼,衛嬋看著湖中錦鯉,一隻只被餵的像豬一樣胖,還往她跟前湊,頓時不滿意:「這是我的糕點,你們太胖了,得少吃一點。」

  她張嘴嗷嗚一口,把糕餅一整個吞進口中:「這可是宮裡御廚的手藝,才不給你們吃。」

  噗嗤一聲,轉頭一看,妙善娘子又笑了:「我是明白,你為什麼會喜愛這丫頭。」

  謝懷則有點惱,怎麼她今日就一直打趣他們,清了清嗓子:「說喜愛,忒抬舉她,不是這樣的。」

  明明是害羞,卻非要裝模作樣,這樣下去,姑娘早晚會跑掉的。

  妙善娘子對衛嬋招了招手:「好孩子,第一次見,沒什麼送你的,這串珠鏈我帶在身邊多年,佛前曾開過光,就賞給你戴吧,原是我閨中愛物,不值什麼錢,莫要嫌棄。」

  收外人的賞賜,衛嬋自己是不能做主的,她看向謝懷則,卻發現謝懷則滿臉震驚。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