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嬋很迷茫,被折騰的慢了半拍,根本反應不過來,在謝懷則眼中就成了遲疑。
謝懷則恨得牙痒痒,她怎麼就能那麼勾人,就算那些男人跟他完全沒有可比性,他依舊覺得不爽。
「你想都別想,放妾書?不會給你的。」
她這輩子都得是他的,將來死了也得是謝衛氏!
「世子,求求你,輕一點……」衛嬋低聲哀求,甚至從喉嚨中發出泣音,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謝懷則都沒發現,自己的眼神到底有多麼的痴迷,濃重的占有欲,兇狠的好似要把她拆吞入腹。
衛嬋已經有些半昏迷,謝懷則親親她的額頭,摟她入懷,此時的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我將來身邊不可能只有你一個女人,可不論如何,總有你的容身之處。」
他似是下定了決心,順了順她的長髮:「我不會,叫別人欺負你。」
衛嬋輕輕嗯了一聲,輕的像是一聲呻吟,又像是下意識的回應,謝懷則低下頭,卻發現她閉著眼睛,在自己懷裡睡著了,頓時無奈。
「罷了,今日饒過你,但本世子的承諾,永遠都不會變。」
衛嬋的確沒聽見,她已經睡著了。
她太累了,第二日一早發現謝懷則沒在,但紅硯留了下來,紅硯說,世子有些私事要處理,晚上還會再來,而從今天開始紅硯就成了她的丫鬟了。
衛嬋不解,紅硯給自己做丫鬟,只有姨娘才有丫鬟伺候,姨娘是半奴半主,通房丫頭便是徹底的奴才,沒人伺候的。
這不就成了抬姨娘嗎,抬姨娘總要過了明路,得稟告老夫人和夫人,這麼私下裡搞,會壞了規矩。
而且紅硯真的願意做她這麼個沒前途通房的丫鬟?
紅硯卻說,她想的太多了,萬事都有世子解決,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世子執意要抬姨娘,難道老夫人還真能擰著自己的嫡孫?
「我願意跟著姑娘,姑娘和藹好伺候,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們世子,真的有點龜毛。」
「龜毛?這又是什麼意思。」
紅硯嘿嘿一笑:「是我老家的土話,就是事多,不好服侍,要不是因為世子身邊月例多,他是規矩大些不磋磨奴婢,我還真不想伺候世子呢,姑娘拿著籃子做什麼去。」
「莊子裡的果樹結果子了,有杏子和櫻桃,我摘一些回來,給世子做櫻桃煎和蜜餞,昨天做的琥珀核桃仁世子倒是愛吃,索性還有蜂蜜,這現摘的,也新鮮。」
「這大熱天,去摘杏?」紅硯有點猶豫。
衛嬋笑道:「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屋裡歇著。」
「啊,不,不好吧,奴婢如今要服侍姑娘,怎麼能躲懶。」
「好啦,跟我你還裝什麼,我有手有腳的不用你服侍,咱們兩個的關係,我還跟你擺姨娘的譜?我也不適應你跟著,你歇著吧,我去去就回,若是天熱了,就叫他們送點冰來。」
紅硯興高采烈,這就是她想跟著衛嬋的原因,她實在太好說話了,就沒把自己當主子過,還總是照顧著她們這些下人。
衛嬋說讓她歇著,就不是假惺惺的意思一下。
莊子半山腰上的果子樹,都是成片的,是莊子的進項之一,衛嬋著了襻膊,就開始摘櫻桃,此時正式成熟的時候,紅澄澄的,在太陽下是半透明的胭脂色,看的人食慾大開,她沒忍住,邊摘邊吃,就吃了一小把。
一個荷包忽然落下來,滾到她的腳邊。
不是綢緞的,是布的,上頭繡著一對蓮蓬,胖乎乎的很可愛,看著就很眼熟,這不是她的荷包嗎,裝了一兩銀子給那個叫姜珩的青年。
衛嬋撿起來,裡頭居然很有分量。
她警覺地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個麥色肌膚的青年,正坐在樹杈上,低著頭看著她。
「你,怎麼是你,你傷好了嗎,不對,你怎麼又跑來這裡了?」
他從樹上跳了下來,像鳥一樣輕巧的落到了地面上:「我說會報答你,今天就來報答你了,你看看那個。」
他點了點那個荷包。
衛嬋滿臉問號的打開,卻發現裡面是兩個小小的銀錁子,大概有五六兩。
「你這是還我錢來了?」
「都給你的,多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贈了我銀子,還幫我裹了傷,我那條腿怕是得落下殘疾。」
衛嬋心裡有些複雜,她當初贈了一兩銀子,並沒有想著要他報答的。
「你若是還我錢,還一兩就行了,給我這麼多做什麼,都沒半個月,你的傷怎麼好的這樣快,還有你哪裡弄來的這麼多銀子?」
他那日像個沿街乞討的流民,現在換了一身衣裳,雖然只是麻布的,卻乾乾淨淨,而且肩寬腰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看著是個挺精神,還挺英俊的小伙子。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姑娘救了我的命,若是不收下,就是瞧不起我。」
他說的很認真,可衛嬋卻覺得不必這樣:「你真的還有銀錢嗎,京城各項開銷都大,這麼幾天你到底怎麼賺了這麼多銀子?不會是做了不好的事?這裡是天子腳下,來回巡邏的京畿衛不是吃素的,別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葬送了性命,你若是這樣賺的銀錢,我是不要的。」
姜珩爽朗一笑:「你別著急,這銀子來路正當,我會點功夫,去給人打拳掙得。」
「打拳也能掙錢?」
當然能掙,是那種賭博下注的打拳,姜珩沒有說的很明白:「當然能。」
「你既然會功夫,為什麼不去走武舉的路子,當官不必給人做打手來的強?」
「我本來是上京尋親的,先賺點盤纏,再慢慢琢磨這些事,你要摘杏子?我幫你。」
他看衛嬋墊著腳夠不著樹,便起身幫她摘了一簍,動作很快絲毫不拖泥帶水。
「我看謝家莊子上的下人,叫你凝冬姑娘,那個姓謝的小白臉公子,是你的丈夫?」
衛嬋嚇了一跳,瞪大雙眼:「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見他帶著你騎馬了,摟著你的腰,他是你的丈夫嗎?」姜珩又問。
衛嬋有些生氣:「你是我什麼人,就問這種問題,好冒犯。」
姜珩覺得納悶,面色訕訕:「不能問嗎?城裡的小姐們,規矩都這麼多?」
「我若是小姐,你連見我都是見不到的,你見有哪個世家小姐像我一樣要幹活,身邊還沒幾個丫鬟跟著的。」
「哦。」姜珩撓撓頭,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
衛嬋此時卻收斂了神色:「那天你看見的那個人,是謝家世子,他不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主子,你現在知道我是什麼身份了吧,我是謝世子的妾,你這樣私下跟我說話,要是被抓住,我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姜珩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難過。
衛嬋嘆氣:「這裡是謝家的私地,你以後別擅自闖進來了,要是被巡山的看見了,以為你的小偷把你扭送官府去,謝家的勢力大,可沒人救得了你。」
姜珩有些訥訥:「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我聽他們叫你凝冬,我也能叫你凝冬嗎,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不行。」衛嬋板起了臉:「這是公府主子給我起的丫鬟名,好像誰稀罕似的,你還了恩情,就行了,以後別來了,若是被抓了,我可真救不了你。」
「那,那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
衛嬋拎著筐,轉身就走,沒理會,那青年沒跟上來,也沒攔著,應該是被勸動了,到底還是有顧忌的,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過了山腰小橋,遠遠地就看到謝懷則走了過來。
「摘杏子櫻桃做什麼,怎麼不叫下面的人去摘?」他站在她身邊,雖沒有接過她的竹籃子,卻等著她,一起慢慢的往前走。
「做蜜餞吃,您昨天不是說想吃櫻桃煎。」
謝懷則眉宇舒展,卻看了她身後好幾眼。
「您找誰呢?」衛嬋心想,難不成那個姜珩在跟著她,被世子發現了?
「嗯,我看看今天有沒有什麼李二牛鄭二狗的來騷擾你。」他說的煞有其事,實際上並沒有生氣。
衛嬋無奈:「還說呢,您昨日發作一通,這莊子上的小廝,見了奴婢恨不得就捂住眼睛退避三舍,連奴婢問個話都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就要這樣才好,免得他們見了你就想入非非,等回了公府,你在府里也見不了別的男人,這樣更好。」
「……」衛嬋無語。
「你昨日哄本世子說的那句詩,再說一遍?」
衛嬋納悶:「奴婢說什麼了。」
謝懷則不滿:「你自己說的情話,都忘了嗎,那句關於月亮的詩,快說。」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謝懷則笑了:「教你背的月亮的詩里,表達思念的,你都說說,正好看看你怎麼想念我呢。」
他真是任何時候都好為人師,衛嬋對他這個愛好真是敬敏不謝:「舉頭……」
「不許說李太白的,而且那是思鄉,又不是思我。」
要求好多啊,紅硯說的是對的,他真的事好多好難伺候,如果他不是世子,真想把竹筐里的杏子,全都丟到他的臉上去。
「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謝懷則點點頭:「繼續。」
衛嬋想了想,雖算不得絞盡腦汁,卻也費了一點功夫:「別後相思人似月,雲間水上到層城。」
他停下了腳步,居然還在等著她說。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衛嬋實在想不起更多,月亮的詩倒是背了不少,可哪有那麼多像他說的,表達相思之意啊。
「勉勉強強吧,再說一首,就給你獎勵。」
衛嬋抿著嘴唇,勾著手肘,腦海中靈光一現:「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這首詩好,月亮也有了,相思也有了,世子一定滿意了吧。
謝懷則淡淡笑著:「不錯,學的挺好,要是謝家族裡的子弟都能跟你一樣努力肯學,也不會上不了懷璋書院了,說好的獎勵。」
他抬起頭,在她頭上簪了一個東西。
衛嬋一愣:「是什麼?」
「拿下來瞧瞧。」
她摸到的,是一枚簪子,放到眼前時,就愣住了。
這是一枚細長的簪,簪身是金子打的,不知什麼工藝,雖然細細一根,卻流光四溢,簪托也是金子拉絲成的幾根細長葉子,而葉子的最中間,嵌著一顆珍珠。
珍珠有拇指大,珠圓潤澤,毫無瑕疵,上面的光澤可以鑒出人影。
「鮫珠?」
權貴女子喜歡珍珠,以合浦南珠最為名貴,因全靠疍民捕撈,很是稀有,時下女子做珍珠妝,對珍珠更是做出三六九等的評類,只有大而正圓,有流光的,才能被稱為鮫珠。
衛嬋跟在大長公主身邊,不是沒見過好東西,但這樣大的鮫珠,卻是第一次見。
陽光一照,還散發出微微的金色光澤,宛如落日餘暉一般。
這枚簪子,完全是清雅與奢華極致的融合。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這句詩雖好,我卻不喜歡,若是夜夜減了清輝,滿月豈不成了月牙兒。」
她的小名就叫月牙兒,衛嬋心想哪裡不好呢。
「月牙兒這個名字,被你那個二順哥叫過,也不好,福氣薄,不適合你,你見這鮫珠上的光澤飽滿圓潤,我卻望你如這顆珠子一樣,雖然思念我,卻夜夜滿清輝,才是好的。」
衛嬋只覺得,手上這隻簪子,像是燙手山芋,開始灼燙起來。
滿清輝,說的如此輕鬆,可她一個奴婢,要怎麼才能有福氣,才能像這顆鮫珠一樣飽滿潤澤呢,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擁有太多的福氣,焉知不是是福非禍?
「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就你我之間,只有我來這麼稱呼你,別人,誰也不行。」謝懷則將她攬入懷中,拿過那枚簪子簪入她鬢髮間。
「還記得我教你的第一句詩嗎?那首關雎,叫你窈窈,窈娘,好不好?我喜歡這個名字,適合你。」
她是什么小貓小狗嗎,她叫衛嬋叫月牙兒,這是她自己的名字,只是因為他不喜歡,就要給她起個新名字,跟凝冬這個名字,有什麼本質區別呢。
衛嬋嗯了一聲,溫順又乖巧,完全看不出心裡的不滿,臉上全是傾慕和崇拜:「都聽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