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妾本佳人> 第45章 她不覺得得意

第45章 她不覺得得意

2024-08-06 21:39:41 作者: 早棠
  「這是世子送姑娘的?」馬車裡只坐著衛嬋和紅硯兩人,那珍珠不在太陽下,依舊潤澤的發出淡淡的光,紅硯怎麼可能看不到。

  「不愧是鮫珠,在暗處也有光,像夜明珠似的呢,這麼大一顆,我也只在老夫人和夫人那裡見過。」

  鮫珠價值連城,且珍貴無比,哪怕是大長公主和陵陽郡主,也只有一顆。

  而本應送給未來世子夫人的,卻也給了衛嬋,這並沒有讓衛嬋自得,反而陷入深深惶恐。

  「世子真是寵愛姑娘。」紅硯讚嘆:「這下姑娘,指定能回府了,姑娘為何面有憂愁,這麼大一顆鮫珠簪子,不高興嗎?」

  「風頭,太盛了。」衛嬋苦笑:「若是傳出去,別人還不說世子寵妾滅妻嗎?」

  這豈不是坐實了她是個勾引世子的狐媚子?

  可這簪子被戴在她頭上,謝懷則就不許她取下來,這樣別人瞧見她頭上的簪子,也會知道她身份不同尋常,想要欺負她,也得掂量掂量。

  他要她像日日戴著,一看見這簪子,就想起他來。

  紅硯覺得奇怪:「別的姨娘通房受寵,恨不得腳下生風,跟別人顯擺顯擺,最好還去正室內夫人那裡炫耀一番才肯罷休,怎麼姑娘愁的像是要遭了災,奴婢看,前些日子老夫人要把你送莊子上去,你還沒這麼愁呢。」

  衛嬋嘆氣:「你不懂,女子若是收了男子太過珍貴的禮物,怕是得用一輩子償還的。」

  紅硯不明白,皺著臉:「奴婢可不懂你們那些彎彎繞繞,奴婢覺得,就是世子總讓你背書,你才想的多,不讀那麼多書,就不會這麼苦惱了。」

  馬車一隻修長大手掀開馬車帘子,衛嬋見到了謝懷則那張英俊的臉。

  「下來吧。」

  「世子,這裡是?」

  不是京城城內任何一處地方,反而是郊外,只是瞧著比衛嬋住的那個莊子要距離城近一些,兩邊都是水田,裡面的稻子,長得綠油油的,到處都是青草的香味。

  「帶你四處走走,這裡景色不錯,你總在莊子上悶著,難免會胡思亂想。」

  「景色不錯?」衛嬋納悶,除了幾戶人家,綠油油的稻田,哪裡景色不錯呢,還不如莊子,有山有水,堪稱湖山秀色。

  謝懷則卻只是握著她的手,微微提起嘴角沒說話。

  「世子,是您嗎,世子,您來了這怎麼不叫人提前說一聲,老奴好叫人備好酒菜款待您。」

  這裡是郊外,又都是耕地,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戶人家,但黃泥房子裡,卻又一個青磚瓦的高牆大院,卻十分惹人眼,應當是當地的地主。

  一個老漢,幾乎是滾著出來對謝懷則不住的又跪又拜。

  衛嬋一時沒看懂,謝懷則聲音淡淡:「這附近五十畝的上等水田,都是我的產業,這是老桑,桑大的爹,住在此處的宅子上,他家在這裡也有些田。」

  五十畝上等水田?衛嬋有點暈,京郊的地貴,上等肥沃田地幾乎要一百兩一畝,而五十畝就是五千兩,好大的一筆銀子。

  衛嬋看著這些水田有點眼睛冒光。

  「我們途徑此處,便過來瞧瞧,辛苦你了,老桑。」

  途徑此處,不是特意來這看風景的嗎,衛嬋滿頭霧水。


  老桑幾乎要涕淚橫流:「世子這是說的什麼話呀,世子垂憐老奴,叫老奴也能置辦宅子養老,還買了幾畝田地,世子大恩大德,老奴萬死難報,老婆子,快快,出來給世子磕頭,迎世子和小夫人進去。」

  衛嬋不明白,拉了拉謝懷則的手。

  謝懷則似是對這種暗地裡的親昵,非常受用,一向冷淡的雙眸居然也浮現幾許溫柔:「怎麼了?」

  衛嬋瞧了瞧,趁著老桑和老桑媳婦兒張羅乾果鮮果,偷偷問:「這是府里的桑氏夫婦,不過是一處宅子幾畝田,他們竟也能如此涕淚橫流,桑家祖上不是國公的救命恩人嗎。」

  「是救命恩人,可也是奴才,他們家祖上救了我高祖父的事,都是百年前了,他們家子嗣倒是出來過一個會讀書的,可惜剛考了秀才沒中舉人,就死了,後面是一代不如一代,老桑早年好賭,欠了好幾百兩銀子,都是謝家替他還的,把他們家大郎安排在公府趕車,謝家旁支幾個好事的,還往那孩子嘴裡塞過馬糞。」

  衛嬋愕然:「竟有這樣的事。」

  「本世子親手處置,還能有假,畢竟是恩人,要榮養,苛待恩人傳出去不好聽,我做主把他們安排在這的。」

  謝懷則的聲音也很小,畢竟人家家裡說人家的閒話,幾乎是在衛嬋耳邊耳語,差一點就能親上了。

  老桑媳婦兒端著乾果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謝懷則與衛嬋這副竊竊私語,極為親昵的模樣,堆著笑:「世子,您嘗嘗,都是今年新下來的,莊戶人家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肯定不如府里的精緻。」

  哪裡是不如府里的精緻,分明就是粗糙。

  公府里的乾果盤有蜜餞盤,花生核桃一應全是剝開的,整齊的擺在盤子裡,量少而精緻,眼前這盤子,花生和栗子的殼,都沒剝開,倒是熱乎乎的是剛炒出來的,但上頭一層灰。

  若是謝懷則自己剝花生吃,手指頭非得變黑不可。

  衛嬋有點想笑,不用別人吩咐,她就剝了起來,免得到時候世子真的想吃,卻不好剝,手指頭黑了,又要惱羞成怒。

  「如今可還過得下去?」

  「都是託了主子的福,如今有了宅子有了地,我家大郎也娶上了媳婦兒,一家子過得還算不錯。」

  謝懷則點點頭,只是例行詢問,漫不經心的:「讀書才是出路,等你有了孫子,若是資質不錯,便讓他去家學。」

  老桑喜不自勝:「都是世子的恩典,世子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子粉身碎骨都難報。」

  老桑媳婦兒嘆道:「世子寬仁,可我家媳婦兒肚皮不爭氣,到現在都沒喜訊,我們家二郎那個情況,您也是知道的,好人家的姑娘誰肯嫁呢,前幾年租了個媳婦兒,結果就生了個丫頭片子,這回我們手頭也有點余錢,想著再租一個,總得讓我們家二郎也有個香火。」

  「娘,豬圈打掃完了,家門口那半畝地草也拔了。」

  門口怯怯的靠過來一個村婦,穿著麻布衣裳,頭上繫著麻帶,褲子挽起露出雙腿,上面黑黢黢的,全是稻田裡的泥。

  「誒呀,世子和小夫人在這,你不把自己洗乾淨,搞得地上都是泥,作死呢!」

  「世子?小夫人?」那姑娘抬頭,與衛嬋對視,忽然瞳孔收縮,急忙低下頭。

  衛嬋愣住了:「那,那不是端硯嗎。」


  謝懷則並不喝桑家的茶,神色依舊淡淡的,並不意外的樣子:「就是她。」

  若不是臉上的輪廓還能勉強瞧得出是端硯,她根本不敢信,眼前這個土裡土氣的村婦,是那個,俏麗的端硯,她愛美,最喜歡穿桃紅衫子,也愛戴首飾,喜歡掐尖占便宜,一直以世子未來的通房自居,雖然傲氣,卻也實在出色。

  在整個公府的丫鬟里,都是頂層那一撥的,不然陵陽郡主也不會看上了她,想提拔她服侍世子。

  而現在,那身麻布衣裳也就算了,衛嬋自己即便穿的像村婦,那身雪白的肌膚,淺淺如煙波般的眼眸,仍舊能讓梁小侯爺看的愣神。

  可端硯,除了穿的像是村婦,雙手皸裂,一張臉黝黑,明明才二十,就已經生出常年勞作的女人,才會有的皺紋,駝著背的樣子,哪裡像個年輕姑娘,分明像個老年人。

  老桑媳婦兒一喜:「是端硯,她曾在世子身邊服侍,有些主僕情誼呢。」

  老桑拉了一把自家媳婦兒,這端硯是手腳不乾淨背打發出來的,府里都知道這件事。

  端硯下意識將手在衣服上蹭,想要蹭掉上頭的泥,背過去不想叫謝懷則看見她指甲縫的黢黑,然而仍舊抬起頭,眼中含淚,叫了一聲世子。

  謝懷則無動於衷,好似還有些不耐煩。

  老桑媳婦兒頓時怒了,這小騷婦,都是他們桑家的人了,還惦記著世子呢。

  她沖了過去,拿起門外的笤帚疙瘩,對著端硯就是一頓揍,打的她鬼哭狼嚎。

  「娘,娘,您別打了,我已經幹完活兒了。」

  謝懷則蹙眉,神情中已經有淡淡的不悅。

  老桑頓時高聲道:「老婆子,你管教兒媳拉到後院去,別在這裡污了世子的耳朵。」

  「知道了。」

  鬼哭狼嚎聲漸漸沒有了,只剩下哀求和哭泣聲。

  「你們,就這麼打兒媳嗎,她,她爹娘好歹還是府里的管事。」

  「誒呀,小夫人,這進了我們桑家的門,就是我們桑家的人,死了也是我們桑家的鬼,這個兒媳婦憊懶,不打不幹活兒,在公府養的跟副小姐似的,不教育她她就不知天高地厚呢,婆婆教訓兒媳婦兒,別說只是立個規矩,打兩下,就是打死,那也是盡孝道。」

  衛嬋有些遲疑,看老桑和老桑媳婦兒,雖然家裡不算富裕,穿的也是輕薄些的棉布衣裳,乾乾淨淨的,反而端硯穿的,居然是麻布。

  「她,她在你家還要親自下地幹活嗎?」

  老桑笑道:「我們家又請不起下人,大郎在公府伺候主子,這幾畝地誰收拾,那些年一直都是我們老兩口,現在有了兒媳婦兒,自然該她干,割草餵豬,燒火做飯,伺候田地,伺候我們老兩口,都是她這個兒媳的本職,這吃穿都要靠我們桑家,她就是我們家的牛馬,任我們打來任我們罵。」

  衛嬋咬住下唇,不知該說什麼,但端硯的遭遇,確實讓她震撼,甚至開始害怕。

  謝懷則領著她出來,兩人在稻田旁慢慢走著,衛嬋忽然開口:「您帶奴婢來著,不是為了看風景吧。」

  是為了看端硯。

  然而絕對不是要為了她出氣,看看端硯的下場,叫她高興得意的。

  謝懷則沒承認,卻也沒否認,反而問她:「你見了端硯,有什麼想法。」


  「桑家就這麼對待她嗎,那些粗活重活就讓她一個人干,還動輒打罵?」

  「你當下面的窮困人家是怎樣過日子,又沒有成群的僕婢,娶兒媳婦就是娶個勞動力,她既嫁進桑家,便是桑家的人了,她不干,難道還要公婆去幹嗎?」

  衛嬋沉默不語,謝懷則又道:「桑家靠著謝氏,好歹還有宅子和地,尋常村漢,沒了銀錢,把妻子典當出去,租給有些小錢的人家,叫典妻,你以為外面的女人都能過得好,遇人不淑說被丈夫賣,就被丈夫賣了。」

  他的話真多,衛嬋不敢反駁,他就是小心眼,衛嬋直到,這是記恨她前幾天說的,羨慕劉二郎的妻子,至少能鳳冠霞帔做正妻。

  「端硯就是正妻,你覺得她過得很好嘛?」

  果然,謝懷則說了這句話。

  「好歹也是您身邊出去的丫鬟,您不管管?」

  謝懷則冷哼一聲:「她爹娘都不管,我管什麼,我是她的誰,現在你還覺得嫁村漢很好了?」

  衛嬋一嘆:「您怎麼這么小心眼?前幾天不過隨口說的話,您還記在心上?」

  「我小心眼?我這是在教育你,要你好好看看,別被男人騙了,村漢的正妻,就是好做的,也值得你羨慕嗎?」

  「奴婢沒有羨慕嫁給村漢,不過是……」

  不過是感慨能穿戴鳳冠霞帔,偶然露了真情。

  「奴婢錯了,您別再說奴婢的不是了。」

  謝懷則冷哼一聲,仍是不開顏。

  衛嬋卻左顧右盼了起來,遠遠地跑出去,摘了些油菜花編了個花環,帶到謝懷則的頭上。

  「給您賠罪,您是君子,還是男人,就別把奴婢隨口說的話,放在心上了。」

  「你既知我是男人,還給我戴花環,成何體統!」謝懷則黑著臉把花環摘了下來。

  衛嬋笑眯眯的:「這裡景色雖不如莊子上的好,但田間地頭也有些風情,咱們中午在老桑家吃嗎,不如叫老桑家送來些調料,在外頭野餐,奴婢看見那邊池塘的魚,都好肥,世子想吃魚肉餡的餃子嗎,用油菜花燉些湯,可鮮呢。」

  她在轉移話題,而且絮絮叨叨的,可謝懷則的黑臉,維持不過一刻,就破了功。

  「罷了,都依著你吧。」謝懷則露出微笑,將花環戴在她的頭上。

  這一頓飯吃的很有野趣,謝懷則似是有急事,騎著快馬先回去了,把車夫和雙喜都留了下來,她們可以慢慢坐馬車回去。

  衛嬋釣魚有點上癮,想要在玩一會兒。

  雙喜心知世子及其寵愛她,哪有不從的,衛嬋叫桑家送來解暑的湯,便叫大家該幹嘛幹嘛去,不必一直在這伺候她。

  紅硯拿了新鮮的果子來,洗乾淨放進果盤裡,卻見衛嬋面有沉色,便問道:「姑娘,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還看了端硯的笑話,不開心嗎?」

  衛嬋無奈:「你覺得我該開心?」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