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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曲禮白瑪

2024-12-18 16:33:01 作者: 白刃斬春風
  畫裡的紙臉兒抿著唇,面罩冰霜,她看著牆上的唐卡,一言不發。

  周昌見狀,轉而道:「這也不能說,那你叫什麼名姓能不能說?」

  紙臉兒聽言,臉上才有了笑意,她看著周昌,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有些驕傲:「若依漢姓,我的姓氏應為劉氏。」

  「嗯。」周昌心頭微動。

  對方既首先提起自己的姓氏,便說明她曾經在密藏域,和絕大多數的無姓氏密藏生民不一樣。

  擁有姓氏的密藏域人士,往往出身高貴。

  「依我們密藏域本地語言,我的姓氏應作『德格』。

  我名為德格·曲禮白瑪。」紙臉兒面有些許回憶之色,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片刻之後,因提及自身的姓氏而流露的光彩,便自那張俏臉上消失去,「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如今我沒有姓氏。

  你可稱我作『白瑪』。」

  「好。」

  周昌將白瑪的完整名字記了下來,預備找機會向本地來往的密藏域行商詢問一二。

  他重新將那張畫報捲起來,插在後腰上,轉而出了屋子,又去另外一間屋子一番搜尋——另外那間屋子,同樣是間供奉著財寶天王唐卡的空屋子。

  周昌出了屋子,繼續朝前走。

  先前他與白瑪相互交談,言語上打機鋒設埋伏,消耗得時間並不少。

  但過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卻還未見李夏梅大女和二女的影蹤。

  它倆是遇著了其他事情耽擱了,還是正針對周昌布置陷阱?

  周昌也不著緊,他沿路向前走,幾乎每經過一間屋子,都要打開來看看內里。

  畢竟像如今這樣,能摸進想魔、詭類家中的機會並不多。

  尤其是周昌先前從白瑪那裡試探到——李夏梅當下並不在家,大想魔不在家,只剩兩個小詭,周昌更得抓住機會搜查。

  此般仔細搜查下來,倒真叫周昌發現了一些東西。

  他推門走進一間屋子裡,這從外面看來普普通通的一間屋子,一走入其中,便會令人陡覺屋內格局布置出現了變化——

  這屋子從外面看明明只是一間偏房,步入內里,就會驚覺此處分明是正房中堂。

  中堂四面牆壁上,到處都是煙燻火燎的痕跡。

  頂上的房梁、椽子都被煙氣燻黑。

  一件件看起來黑乎乎的長衣裳,就掛在門兩側的牆壁上。

  對著門的那面牆,離地一尺的位置,釘著一副神龕。

  那神龕實在太矮,以至於周昌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他走到神龕跟前,看到神龕前放著個火盆,盆里的香灰餘燼還有些熱氣。

  火盆前頭,還擺了三盤貢品。

  居中的大盤子裡,擺著一顆被剝去皮層、分不清男女的人頭,人頭上艷紅的肌肉、泛黃的脂肪上,還沾著未乾涸的鮮血。

  左邊的盤子裡,是一整套洗乾淨的腸子,那亦是取自於活人身上。

  右邊的盤子裡,盛著一塊被滷製好的皮,滷水的香氣混合著四下濃郁的血腥味,直往周昌鼻孔里鑽。


  周昌眼中光芒閃了閃,抬眼看到那座離地一尺的神龕里,立著的唯一一道牌位:生冷黑猖馮亖神旌壇位。

  「老馮一家……」周昌低聲呢喃著,將腰上的畫報抽出,在那顆被剝去皮層的人頭前展開。

  他盯著畫中的白瑪,問道:「李夏梅的丈夫老馮,你的那位義父,如今看來,已不是個想魔,成了立起旗子的俗神?」

  白瑪望著周昌的眼睛。

  此時周昌的眼神叫她覺得陌生,有些心慌,她將抬得頭顱,聲音愈冷:「是。」

  「他今天看來也不在家。」

  「俗神多數時候只能沉睡,除非找到一具可以承載它們饗念的肉身。

  像白秀娥那樣命格,那樣稟賦,便最對它們胃口。

  或許現下我的義父就在這間屋子裡,不過沒有肉身降附,它現下對你也只能無可奈何。

  ——它縱然是俗神,也只是個離地一尺的游猖罷了。」

  周昌點了點頭,看著白瑪,忽然問道:「你有沒有害過人?」

  他的神色不似先前那樣冷硬,問出這個問題時,顯得隨意而溫和。

  但白瑪心裡打了個突,她忽然有種感覺,對方這個問題如何回答,決定了未來雙方是敵是友。

  白瑪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實話實說:「倒是還不曾殺過人。

  不過日後若有機會,我卻要試一試陰謀殺人有甚麼意趣……」

  周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當她後面那句是廢話。

  他將那三盤『供品』依次放入火盆中,取了屋角落裡的火引,將之燒成了灰燼。

  隨後,他抄起門後頭的竹竿,取下了一件牆上掛著的『長衣裳』。

  四面牆上掛滿了這種黑乎乎的長衣裳,直到周昌動手取下一件,才發現這黑漆漆的衣裳,其實是一張張只在背後開了裂口的完整人皮。

  鞣製完成的人皮內里,隱約可見血管的紋絡。

  甚至隱約有微弱的饗氣,在那些乾癟的血管紋絡里流轉。

  周昌一上手,便發現了這些人皮並非只是用來妝點這間俗神的中堂屋,它們另有實際的用處。

  「莫非這就是李家大女、二女需要的詭皮?」周昌問道。

  白瑪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這是想魔賴以存神智於世,混跡於人群之中的『皮殼』,卻不是甚麼詭皮。

  想魔脫下這層皮殼,就是最恐怖的詭類,卻不需要像有些小詭一樣,只有穿上詭皮,才能張牙舞爪。

  這些皮殼,都是李夏梅積年累月收集到的。

  它利用這些皮殼,才能混跡於人群里,讓自己受到人氣的薰陶,保持理智。

  如沒有這些人皮衣裳,它的理智會越來越少,愈來愈瘋魔,憑著不會改變的殺人規律隨處殺戮,直至被人破解它的殺人規律。

  到了那時,這些想魔就會陷入『沉寂』。

  沉寂的時間太久,人們遺忘了想魔,想魔也會逐漸『化去』,走入死亡的狀態。」

  依白瑪所說,這些『皮殼』就相當於是想魔的『復活幣』。

  擁有這些皮殼,那麼它的殺人規律即便被破解、壓制,自身也能再次擺脫被壓制的狀態,恢復如初。


  可一旦它的皮殼用盡了,再無處恢復理智,它就有了被制服、陷入沉寂,乃至是死去的可能。

  周昌聽懂了白瑪的話,於是將四面牆壁上的十數件『想魔皮殼』盡數取下。

  「李夏梅家裡頭這幾個閨女也真是的,一點也不給它省心。

  明明家裡頭還藏著吊著它的命的寶貝,這幾個女兒還一個勁地把外人往家裡帶!

  這下好了——」周昌看著那些堆積在屋中間的想魔皮殼,語氣故作遺憾,「這些皮殼,對我來說就相當於一顆引線就懸在孩童眼前的炮仗一樣,孩童手裡還正有著一根點燃的線香。

  ——你這叫我怎麼忍得住不把炮仗點燃?」

  「皮殼對想魔至關重要,要是你當下把義母這些皮殼一把火燒了,義母一定會生出感知。

  到時候它帶著大姐二姐一同來抓你……你可不要後悔。」紙臉兒笑吟吟的,「不過,踏進想魔的家門,本來確實也不是容易事。

  大多數人到死都不曾踏入過想魔家的門檻呢,你也是機緣巧合……」

  「是啊。」周昌感慨道,「機會來之不易,更得好好珍惜。」

  他直接將一件皮殼丟進火盆里,首先點燃了,待那火盆中湧出五色斑斕的火焰時,便將那一堆皮殼,都盡數投入火中!

  呼!

  虛幻斑斕的火焰,猛然間暴漲而起,幾乎要將屋室吞沒!

  那一副副想魔皮殼的眼洞裡,盡數流淌出五色的火焰,它們褶皺的面龐被火焰撫平,瞬息間竟顯得猙獰!

  離地一尺的生冷黑猖馮四牌位上,淌下一股股黑血!

  所有燃燒的皮殼,盡數嘯叫了起來:「三女!三女!

  你故意引賊入室,此事必報財寶天王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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