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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南衙北衙

2024-12-22 00:32:48 作者: 怪誕的表哥
  窗外的麻雀還在多嘴,屋內的兩人離得很近。

  顧經年差點順手撫上鳳娘的額頭,想將她的釵子拔下來。

  他忍住了,移開視線,目光落在角落裡的一把古琴上。

  鳳娘還當這少年郎害羞了,抿嘴微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悠然道:「奴家喜歡音律,閒暇撫琴,聊以自娛。」

  顧經年其實從她的日記看到她一共就沒學過幾次,半個月前還著惱地說學琴太難,他卻不便揭穿了。

  「好雅致。」

  「脫衣服吧。」

  「嗯?」

  「你這衣服不太合身,奴家給你改改。」鳳娘像是故意逗顧經年,美目流轉,道:「便當是砸到了你,給你賠罪。」

  「冒昧了。」

  說話間,腰帶與佩劍已被解下丟到一旁。

  顧經年便任由她將那身錦袍脫下。

  往懷兜里摸了摸,摸出官身與令牌,以及一個裝著幾十文錢的荷包,鳳娘沒找到她的物件,反而嫣然一笑,問道:「這荷包,誰給你繡的?」

  「南市攤上買的。」

  「怪好看的,坐會兒吧。」

  鳳娘遂拿出剪刀針錢來,不緊不慢地給改衣服,顧經年只著單衣,只好坐在那等著。

  彼此該試探的都試探過了,話題開始由淺入深。

  「上次顧巡檢說到在萬春宮的遭遇,真危險呢。」

  「是,說到劉衡假死脫身,我曾在劉衡臉上劃了一刀,而屍體上的那一刀卻是偽造,他很可能是拿出虺心,隱匿起來。」

  鳳娘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安知不是旁人拿了?」

  「我與黃虎趕到時,巨虺正要潛入沼澤,我們被劉衡手下的羽人趕走,那除了他,誰還能得到虺心?」

  「當時巨虺還活著?」

  「是。」

  「奴家聽聞,三殿下率部趕到時,劉衡還未找到沼澤中的巨虺,那是否可能是三殿下得了手?」

  「我記得,好像是王清河的手下找到的劉衡……」

  「不。」鳳娘很篤定,「先是三殿下趕到,圍殺劉衡,事後才被王清河的人找到。」

  顧經年沉默了片刻。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自從那次與陸晏寧分開後,兩人便沒再見過,也從未就此溝通過。

  原本,他想把事情推到劉衡身上,現在方知還有旁人有嫌疑。

  「我不知道,當時我與黃虎已經被那羽人趕遠了。」

  「陸晏寧未與你說過?」

  「沒有,姐夫不是藏得住事的人,他神情無異,斷不知情。」顧經年道:「依我看,劉衡拿了虺心的可能性更大。」

  鳳娘自思量著,低頭縫著衣裳。

  能拿走虺心的無非就那幾人,要麼是顧經年或黃虎,但就連落霞都說他們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不太可能做到;要麼是老傢伙私藏了;或被魏禥奪了;另外一種可能,有人搶在落霞趕到之前就得了手。

  這其中實力最強、機會最多的確是老傢伙與魏禥。


  「你方才說,你在劉衡臉上劃了一刀?」

  「是。」

  「你還知別的什麼?」

  「這便是全部了。」顧經年道:「若我沒猜錯,你讓我進開平司是為了追查虺心。」

  鳳娘自嘲笑道:「我算什麼呀,我與你一樣,都只是棋子。」

  顧經年指了指她手裡的錦袍,問道:「那我與你一樣也成了籠人了?」

  「你想得倒美,未經過種種考驗,你只算是初入圍的。」

  顧經年道:「籠人是北衙嗎?」

  「只能說北衙盯著籠人,其他的可不能告訴你。」

  「那,劉衡也是籠人?」

  鳳娘笑而不答。

  顧經年道:「好吧,看來『劉衡』不是劉衡,那他是誰?」

  「我也不知,他地位比我高得多,他在的任何地方,我的鳥兒都飛不過去。但你猜得不錯,籠人懷疑他私藏了虺心,想用你來探探他。」

  「既如此,我去何處找他?」

  鳳娘道:「別急,你早晚會遇到他,也許他見你進了開平司還會先來找你。」

  「我為何要幫你們做事?」

  「你想要什麼?」

  「簡單,平安。」

  「好呀,找到了虺心,便還你平安。」

  「你說的算?」

  鳳娘反問道:「你看我過得安穩嗎?」

  顧經年又想到了她的日記,這女人平時看著優雅從容,與日記里心煩意亂的樣子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

  「別的不敢說。」鳳娘道,「我能讓你過得與我一樣安穩……」

  「嘭!」

  閣樓忽然劇烈地搖晃了好一會。

  屋中的兩人推門而出,只見院子裡一根大樑柱已轟然倒在地上。

  那個鼻子被割掉的兇惡大漢正舉起手撐著差點坍塌的整片房屋,奇異的是,他整個人都比之前高大了許多。

  「鳳娘,熊力修房,把柱子推倒了!」

  撐著房屋的兇惡大漢連忙解釋道:「柱子本來就被燒得快斷了!」

  鳳娘將手裡的錦袍往地下一摔,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

  「一天天的,十錢十錢的往裡掙,成千上萬的往外花,全是賠錢貨!」

  說罷,她抬眸看了顧經年一眼。

  只見少年眼神愕然,像是不適應她忽然如此潑辣。

  並不像是看過她日記的模樣。

  於是,她捋了捋耳邊的髮絲,溫婉地抿唇一笑,悠悠道:「讓顧巡檢受驚了。」

  「無妨。」顧經年俯身去撿錦袍。

  「我來。」鳳娘連忙拉著他,柔聲道:「你快進去,莫著涼了。」

  顧經年見她做作,隱有察覺,回過頭。

  果然,裴念就站在瓦舍的院子裡,雙手抱懷,冷眼看著他只穿單衣與鳳娘在閨閣門口拉拉扯扯。


  裴念身後,尤圭見氣氛尷尬,臉一板,喝道:「穿上衣服,下來。」

  「是。」

  顧經年拾起錦袍,手臂卻又被挽了一下。

  鳳娘不管旁人看著,湊到他耳邊,紅唇微啟,輕聲道:「找個時日,你我去城外踏青。」

  顧經年心想莫非是她有關於「劉衡」的線索要私下給自己,點了點頭。

  他重新披上錦袍,只見腰身處被縫起來了一些,改了與沒改一樣,還多了些難看的針腳。

  鳳娘的手藝甚至不如他。

  走下樓梯,他對尤圭、裴念點了點頭。

  「還不見過緝事?」尤圭提醒道,「還有,平時稱官職。」

  「見過緝事。」

  裴念始終那副冷峻的表情,淡淡道:「不管什麼時候都稱官職。」

  「是。」

  顧經年隨她擺威風,悶不吭聲站到尤圭身後。

  裴念則拾階而上,自去見鳳娘。

  尤圭這才稍微側過頭,小聲道:「虺蛭之禍沒壓住,近日城外一直有零星的異變,緝事心情不太好。」

  看來,那夜萬春宮的大火終究是沒有把所有禍端全燒乾淨。

  有人想養出絕世巨虺,四頭五頭猶嫌小,而散逸出去的一兩隻小虺蛭對平常人都是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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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裴念,鳳娘眼眸中的神色有了微妙的不同,雖還帶著笑意,卻少了幾分興意盎然,多了絲公事公辦的味道。

  「裴緝事,有話要問?」

  「不錯。」

  裴念入屋,關上了門,道:「半年前,德妃暴亡,宮中一夜之間死了宮娥宦官百餘人,是你給我的線索將此案指向御醫劉衡,我探查發現證據確鑿,可回想起來,彼時劉紀坤結案的態度非常迫切,他是知道些什麼,因此,這次你又借我的手,滅了他的口,是嗎?」

  「裴緝事把奴家說得真壞。」鳳娘以輕描淡寫的語氣道:「這些事,可不歸我做主,我就是只報信的小鳥兒。」

  「看來,是籠人在背後操縱了。」裴念道:「籠人便是北衙?」

  「只能說籠人由北衙盯著,其他事,裴緝事可不夠格知道。」

  鳳娘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面令牌,隨手把玩著,不時顯出雕刻在上面栩栩如生的狴犴。

  這次,裴念卻沒知難而退,上前,一把搶過狴犴令丟在榻上,掐住鳳娘的脖子。

  「你們到底有何陰謀?害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裴緝事可知自己在做什麼,莫忘了劉紀坤是怎麼死的。」

  「說!」

  「好啊,你既有膽魄,告訴你便是。其實很簡單,南衙管俗事,北衙管異人。籠人之組織、德妃之暴亡、西郊之驚變、萬春宮之陰謀,皆異人所為,南衙只需平息輿情,劉紀坤就是手伸得太長了,所以得死。」

  裴念沒有鬆手,問道:「還有呢?」

  「劉衡是籠人的叛徒,他雖死,但煉出了虺心,現在各方都在找。此事北衙也盯著,或需南衙配合,但不允許事態再擴大,明白了?」

  「所以你們讓顧經年進南衙?你與鎮撫使是何關係?」

  鳳娘掙了兩下,沒掙開,道:「你現在放手,今日所言,我不會告訴旁人。我想如平常人般活著,不願見異類禍亂生靈,因此在南衙諸人之中選擇給你遞信……南衙的使命就是保護好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裴緝事是聰明人,覺得我說的對嗎?」

  裴念聽出了她這委婉話語中暗藏的警告,終於鬆開了手。

  鳳娘坐下,對著銅鏡看著留在那雪白脖頸上的掐痕,咬唇,極小聲地輕罵了一句。

  裴念道:「別再越界,南衙也不是好惹的。」

  「哦?我與顧經年多說幾句便越界了?你可真喜歡為他出頭。」

  「與此無關。」

  鳳娘不由笑道:「無關嗎?那敢問裴緝事脖子上的齒痕是誰咬的?」

  裴念微不可覺地皺眉,再次雙手抱懷,道:「狗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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