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大眼瞪小眼,都是錯愕。
許源遲緩的抬了下手:「你先說……」
林晚墨打開包袱:「給你修好了。」
包袱里是那隻三眼火銃,另外還有個獸皮口袋,裡面裝著炮藥
許源大喜,拿起來不斷地摩挲,愛不釋手。
後娘就一撇嘴:「這東西有什麼好?發射起來要提前裝填,三發打完基本就廢了,鬥法的時候,不可能給你重新裝填的時間。哪裡比得上我們傳統匠人。」
七大門內部也是派系林立。
最亂的就是「法修」,真是五花八門。
法修的人數最多,若是能團結起來,一定是七大門中最強勢力。
但是誰要敢說整合法修,他們自己內部都能打出狗腦子。
匠修則是內部對立最為明顯的一門,新匠和舊匠都覺得對方走上了「邪路」。
舊匠本來占據絕對優勢,可是隨著皇明和雪剎鬼、紅毛番、碧眼夷接觸的越來越多,外州的各種奇淫技巧大量流入,新匠吸收了他們的技法,實力是越來越強,漸漸已經能夠跟舊匠分庭抗禮了。
三眼火銃是新匠的東西,後娘很看不上。
許源收起火銃:「外物為用嘛,論起對於『匠』之道的領悟和理解,他們定然遠遠不如後娘你。」
「那當然。」林晚墨傲嬌的受用了這個小小的馬屁,才指著桌子上另外一個包袱問道:「這什麼呀?」
許源道:「是我這次出去掙的銀子,給家裡交一部分……」
林晚墨杏眼一瞪,不耐煩道:「我還沒死,養得起你!」
「我掙錢了,當然得……」
「我讓你拿回去!」
許源不懷好意:「你真不要?」
「不要。」
「你不先看看我掙了多少錢?」
「喬子昂那麼摳門,能給你幾個錢……」
許源打開包袱,林晚墨的話,就像是被斧頭攔腰劈斷了。
金燦燦的小元寶!
就像是豆蔻年華的少女,那細嫩紅潤的小腳趾。
銀閃閃的大元寶!
就像是初次生養後的婦人,那渾元寶滿的TUN部。
新嶄嶄的大銀票!
就像是花轎剛抬進門的新娘子,頭上鮮艷的紅蓋頭!
許源敲了敲桌子:「口水擦一擦。」
林晚墨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暗自一摸嘴角,壞了,竟然真流口水了,丟大人了。
她展顏一笑,靚麗好看,不動聲色的把包袱劃拉到自己懷裡:「為娘不是要你的錢,為娘是幫你存起來。
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說一門媳婦了,這保媒啊、下聘啊都是要花錢的,你成家立業,老許家開枝散葉,我將來到了九泉之下,也才有臉去見你爹……」
「快別!」許源叫起來:「還九泉之下去見我爹,說的跟真的一樣。你才比我大多少?」
「那我也得給你娶媳婦。」後娘堅持。
「我不娶!」
「淨胡說。怎麼,害羞了?」
「害什麼羞。」許源根本不在乎:「錢我拿出來,肯定就是要交給家裡的,不過你給我留點零用。」
林晚墨想了想、咬了咬牙,拿出來一個十兩的元寶,和一些散碎銀子。
許源不滿意:「這也太少了,還不夠在望京坊的春香館喝頓酒的……」
後娘臉色一冷,咬牙切齒:「你說什麼?!你居然連價格都知道了?」
「我……」許源心思飛快道:「榮奎叔告訴我的。」
林晚墨明眸輕轉:年輕的男孩子帶太多錢在身上,必定要學壞的——都知道春香館了。
她又從那些銀子裡扣下來一半!
「誒誒誒……」許源垂頭喪氣,誰讓自己說錯了話呢。
鬧歸鬧,許源既然把錢拿出來,就是交給後娘支配了,給自己留多留少,許源其實並不在乎。
因為,許源覺得這是「伙食費」!
林晚墨數了數包袱里的金銀,折算下來居然有七百多兩!也震驚了,這小子……屬貔貅的嗎,放出去一趟,居然帶回來這麼多錢。
她是真沒見過這麼多錢。
許家有個規矩:不能售賣自己製作的匠修造物。
許源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會定下這麼個規矩,但從爺爺那一輩便是如此了。
若沒有這條規矩,後娘一件匠修造物,售價往少了說也得五百兩銀子。
許源把銀子揣進懷裡,又捉了一隻肉餡燒餅來吃,林晚墨卻忽然認真的問道:「你跟為娘交個底,有沒有看上哪家的閨女?」
「沒有!」
「前麵條石街西頭老於家的三丫頭怎麼樣,你倆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你要是有心,咱家就得儘早張羅……」
這麼多錢若是不用來娶媳婦,後娘便計劃著,尋個門路給許源買兩塊「天鐵錠」。
後娘的話還沒說完卻忽然收住了聲,許源也跟著臉色一變!
天已經黑了,卻有一股陰氣正如風吹濃霧一般,籠罩住了整個院子!
林晚墨身手敏捷的飛快到了許源身邊,把一件東西塞給他,然後好像狸貓一樣竄到了窗下,素白的手掌攤開,幾隻精巧的竹蜻蜓飛出去。
許源低頭一看,是一把雨傘。
匠修造物,精巧嶄新。顯然是後娘這兩天趕製出來的。
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許源嘗試幾下就弄明白了,這是一件能攻能守的好物件。
用料昂貴,只是這一件,真拿出去賣不會低於一千兩。
幾隻竹蜻蜓飛出去偵查。
許源也貓著腰來到後娘身邊,林晚墨卻是對他一瞪眼:「到後邊去!」
「我能幫忙。」
「我還沒死,護得住你!」後娘不容反駁。
許源撇了下嘴,只好老實退到了後面去。
……
老錢站在小院門外,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動作遲緩,一板一眼。
先將一隻骨灰罐打開,朝著院子傾倒。
黑灰色的骨灰撒出來,還沒落地便飄散成濃郁的陰氣,將整個院子籠罩住。
夜晚本就適合陰鬼行事,如今院子裡陰氣甚至達到了「粘稠」的程度,對於老錢的陰鬼來說更是如魚得水。
他放下骨灰罐,從肩膀上取下褡褳,從裡面拿出一個個布口袋。
袋口繩子緊扎,老錢解開來,裡面的吊死鬼立刻衝出來,身穿白衣,身子和脖子一起被吊的細長,披頭散髮,猩紅的長舌拖到了胸口上。
它們飄在半空中,兩隻手垂在身旁,手爪紫黑,長達半尺。
老錢指了一下屋子裡,一共五隻吊死鬼便一起飄了過去。
它們先是升高,越過了院牆,然後一個俯衝直奔屋子而去——俯衝的同時,它們同時發出了一聲悽厲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