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念頭最先出現在了奇洛麻木的腦海里。
突然暈倒是一種很特別的感受。最開始,那就像是從一個漫長又痛苦的夢中解脫出來一樣,但是當你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就會先感受到一瞬間的茫然,接著是發自內心的疲倦和身體反應過來的幻痛。
對奇洛來說正是如此。
他睜開眼睛,先是呆呆地看見了他頭頂的帷帳。校醫院的每一張床都被白色的帷帳罩起來了,以保證病人們能夠安心休息。從帷帳拉開的縫隙往外看,能看見校醫室昏暗的白色牆壁,以及從窗戶里透進來的一點點昏黃光線。
現在是黃昏。
房間內空無一人。
兩三秒後,當奇洛的理智回籠,他才忽然想起來了所有事情。
只是和維克多一握手,他的身上就莫名其妙地長滿了羽毛,然後痛暈過去了。維克多當時還說了什麼「你的願望已經完成了」。
對,羽毛!
奇洛渾身一激靈,急促地摸上自己的左右手臂……
可他只碰到了一片順滑的皮膚。
他不可置信地抬頭往身上看了一眼,發現他剛才的感覺並沒有錯——他的皮膚又恢復成了正常的樣子,平滑得要命,仿佛之前那些黑色羽毛從來沒有存在過。
那種疼痛也仿佛只是幻覺,在他清醒過來後,如潮水般退卻了。
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
一道尖細中暗含慍怒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
奇洛聞言,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從床上爬了起來,摸向了自己的頭頂——還好,頭巾還在。
「……呵,現在檢查有什麼用?要是它不在,你還能出現在這裡?你睜眼就該在阿茲卡班了!」
尖細的聲音又憤怒地說。
奇洛頓時又顫抖了一下,不敢再躺在床上,連忙爬起來低頭說:
「抱歉主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太狡猾了!」
維克多給他設下了陷阱!
僅僅是握個手的功夫,維克多的魔法竟然就已經生效了,讓他猝不及防。作為一個拉文克勞,奇洛過去也算得上是博覽群書,卻根本沒見過類似的魔法。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他現在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夜晚』?
奇洛有些驚怒交加地想到。
他其實根本沒想答應那個離奇的要求——他只是想和維克多商量一下,實在不行找機會把配方和藥材偷過來,怎麼可能會真的獻出自己的『夜晚』呢?!
但幾秒後,尖細的聲音又從他後腦勺的位置傳來:
「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聲音冰冷而篤定,好像隨時能讀取奇洛的思想。
「我以為你沒有那麼愚蠢的,奎里納斯,就算你選擇了霍格沃茨最愚蠢的學科,我以為你也至少能從那個人的臉上看出那顯而易見的陰謀來。」
「沒想到,你再一次辜負了我。」
「對-對不起,主人。」奇洛的臉因恐懼而扭曲起來,「我會努力彌-彌補的。」
「哦?你有什麼想法?」
「給他暗示您的身份?他總是能精準地說出我們想要的東西,一定是對您的身份有所猜測了,我們可以挑明事情,逼迫他加入我們的陣營,再把東西拿回來……」
「愚蠢!」
尖細的聲音又一次被激怒了。
但他的力量仍然格外虛弱,在怒吼了一聲之後,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出聲,似乎是在喘息。而在他停頓的這段時間裡,奇洛畏懼地蜷縮在地上,豆大的冷汗從他腦門上流下來。
好在,他等來的不是鑽心咒。
幾秒鐘後,尖細的聲音才疲倦地繼續說道:
「愚蠢。難道你看不出來,他的魔法滿是古怪嗎?他背後一定有秘密。在搞明白他會什麼東西之前,我們絕不能輕舉妄動!」
「再說……難道你覺得以我現在的狀態,足以震懾住他嗎?」
「看看我,對著鏡子看看我是什麼樣子!昔日名聲在外的黑魔王,如今只剩下了影子和蒸氣,我甚至只有在和別人共用一副軀體時才能擁有形體……這樣的我已經無法讓他畏懼了。」
「那我該怎-怎麼辦?」
伏地魔冷冷地說:「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就好,他不是我們的敵人。」
「啊,沒錯,他就和我原來那些不忠心的部下一樣,既想要安全,又喜歡兩頭下注。他給我們提供了幫助,但是只要我們不說出去,他就永遠會是霍格沃茨的好好教授。」
「您-您的意思是,他已經想要投靠我們了?」
奇洛匍匐著,顫顫巍巍又不可置信地問。
「沒錯,否則他何必給我們配方呢?雖然配方的內容聞所未聞,但不可能是假的……因為那是給我的。是他故意讓我聽見的。」
尖細的聲音又冷冰冰地說道,言語當中帶著點傲慢的味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他服務一樣。
接著,他的聲音虛弱地歇了一會兒,才又說道:
「但只要配方有用,你就算真的失去了每一個夜晚,也無所謂……就算是我提前給他的一些獎賞吧。黑魔王絕不會虧待每一個幫助他的人。」
「但不要捅破那一層不言而喻的真相……你絕不能蠢到把把柄主動交給那個明顯有問題的傢伙……」
「哼,他肯定是一名黑巫師,我能感覺到。」
「鄧布利多真是老糊塗了,竟然會讓這種人混進學院……」
尖細的聲音越來越細小,沉默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直到最後聲音都有些混亂,而後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
伏地魔已經沒多少力氣了。
他重新陷入了沉睡。
直到徹底感覺不到任何一絲動靜了,奇洛才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臉色慘白,滿頭都是剛才流下的冷汗。
但他絲毫不敢說任何其他的話,只是慢慢地爬回了病床之上。
他不敢想,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惹怒隨時能夠知道他心思的那位黑魔王。
……
幾分鐘後,校醫室的病房門再次被人輕輕敲了敲,接著推開了。
龐弗雷夫人端著一碗藥走了過來。
奇洛正臉色蒼白地倒在病床上,額頭上還有細汗。當龐弗雷夫人走進來的時候,他虛弱地轉頭看了過來,嘴唇都變得毫無血色。
「天哪,奎里納斯,」龐弗雷夫人快步走過來,把魔杖探到了他額頭上,「我才走了一會兒,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抱-抱歉。」
奇洛無力地說。
抵在他額頭上的魔杖尖很快泛起一陣微微的黃光,似乎是某種探測魔法。在看到顏色之後,龐弗雷夫人又把魔杖抽了回來,鬆了口氣。
「還好,沒有發燒。」她說。
「發燒了就需要再喝另一種魔藥了,但你現在只要喝完安神藥劑就好。雖然你昏倒原因還是不太明確,但我猜是你忙那頭巨怪的事情忙太久了的緣故。哦,還有一點驚嚇過度的症狀——」
龐弗雷夫人一邊把魔杖放下,一邊絮絮叨叨地說。
「但奎里納斯,你要不要把那塊頭巾拿下來?一直悶著可能還是會讓你生病的。」
「不-不用了,我還是有-有點擔心那些吸-吸血鬼。」奇洛磕磕絆絆地說。
龐弗雷夫人又嘆了口氣。
「好吧,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龐弗雷夫人說著,又轉過身去,把剛才端進來的那碗黑乎乎的藥劑攪拌了幾下。
一種發澀的苦味頓時在空中蔓延開來。
「來,喝下這碗安神藥吧,只要你喝下就會好了。」
龐弗雷夫人端著藥準備遞給奇洛,可是當她看回來的時候,旁邊的奇洛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睡著了,無聲地躺在病床上。
龐弗雷夫人怔了一下。
「……奎里納斯,至少喝完藥再睡下吧。」
「奎里納斯?」
可不管她怎麼呼喚,奇洛都緊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好像又昏過去了一樣。
——窗外,夕陽的最後一角消失在了地平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