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元還待推辭,無奈沈莊主給的實在太多,最終他還是『勉為其難』答應了。
沈莊主大喜,馬上喚來丫鬟婆子,帶任小哥去換上純白的吉服。
雖然從顏色看不出什麼,但由那峨冠博帶的規制,任元還是瞧出點異常,問領頭的婆子道:「大姐,這衣服咋跟新郎官好像呢?」
「穿的好看點兒不好嗎?」婆子反問道。
「也好。」任元點點頭,又問道:「新郎官呢?」
「新郎官的情況有些特殊,不能露面。」婆子一邊在身後幫他整理冠帶,一邊答道:「所以待會兒,得勞煩小哥兒替他行合卺之禮。」
「替他合卺?」任元深感滑稽道:「是不是還得替他洞房啊?」
「那倒不用,只合卺就可以了。」婆子亮出長長的指甲,瞄準了任元的後腦勺道:「幫人幫到底嘛,公子切莫推辭喲?」
「那也不行,俺還沒跟人喝過交杯酒呢,得……加錢。」任元彷佛渾無所覺,一臉市儈道。
「加加加,你只要別搞砸了,就多給你一貫喜錢!」婆子便收起四根手指,轉到他面前道。
「成交!」任元大喜過望道:「得先付錢,後幹活。」
「呵呵,沒問題……」婆子高興地笑起來,大喜的日子弄得太難看,顯得她沒本事。
果然有錢能使老漢推車,任元得了錢,非但沒有牴觸情緒,反而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看看外頭的天色,問道:「這天都黑了,咋還不開始?誤了吉時咋辦。」
這年代的婚禮,實際寫作『昏禮』。顧名思義,就是在黃昏時分舉行的結婚儀式。因為人們認為,黃昏是陰陽相交之際,新人選擇這個時間完婚,順應天地自然。
「等等吧,客人還沒來呢。」婆子嘆口氣道:「待會兒不管看到什麼,千萬別慌。司儀怎麼說,你怎麼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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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元等啊等,一直等到夜交子時,忽聽到屋子外頭熱鬧起來。
「賓客到了。」老婆子掀開門帘往外一看。
任元點點頭,天目一掃,好傢夥,來的居然全是死人……
怪不得要半夜才開始呢,原來是看陰間的時辰。
只見它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穿著體面的衣裳,有的衣衫襤褸,好多還成雙成對。
但無一例外,臉上全都塗了濃濃的白粉,頂著一對黑眼圈。女的還撲了腮紅,抹了口紅。
負責接待的莊丁們,一直都在瑟瑟發抖,顯然也看出賓客們的來歷了。
好在這些死人今天不是來鬧事的。它們一個個雖然神情木訥,步履蹣跚,但手裡都拿著請帖,還都多多少少帶了賀禮。人家是人模人樣來參加婚宴。
很快,剛才還空空如也的昏禮現場,便全都坐滿了『人』。
一聲雲板,昏禮正式開始。
這年代的昏禮,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情,除了宣告開始的那聲雲板,便不會再有任何音樂,也不用拜天地,一切儀式都在肅穆的氣氛中進行。
任元被司儀引著出了等候的房間,來到婚禮現場。便見每個死人的面前小食案前,都擺著臘豬肉、蒸餅,清水,還有一爐香,一根點著的白蠟燭。
他們看似正襟危坐,可食案上的食物香燭,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少。
任元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孤魂野鬼,而是墳里來的墓屍。
因為墓屍是人死後,七魄隨屍體埋入墳塋所形成,無法自由移動,所以只能等逢年過節,家裡人上墳的時候才能吃頓飽飯。要是沒人上墳,就只能一直餓著。
但有人發陰帖請它們,便又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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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元跟著那老婆子的引導進了喜堂。
喜堂之上,連桌上龍鳳蠟燭都是白色。再配上那些白色的燈籠帷幔,還有滿屋子的鬼賓客。真叫個北風嗚咽,鬼氣森森,讓人終身難忘。
沈莊主夫婦正襟危坐於祖宗的牌位旁。任元見那沈莊主笑的比哭還難看。便仔細一瞧,好傢夥,他雖然是個活人,可他老伴卻是個死人……
因為這年代還沒有拜堂禮,所以任元被直接引入了後堂。
後堂中,圍滿了白色的布幔,停著一具貼著『喜』字的大棺材。
「咦?怎麼連新娘子也看不見,只見這麼口棺材?」任元滿臉不解的問道。
「新娘子就在棺材裡啊。」老婆子如釋重負的笑起來,把人連哄帶騙拐到棺材前,就算大功告成了。
說著她提高聲調道:「新娘子開門迎新郎了。」
那棺材板便緩緩移開,坐起了一個身穿白轂白紗白絹衫,並紫結纓的新娘子。
只見那新娘子兩頰慘白無比,還塗著個大紅嘴唇,不用天目看,都能知道這也是個死人,而不是馮娘子那樣的鬼魂。
她直勾勾地望著任元,恨不得一口把他吞到肚裡。
「呀,怎麼是個死人?」任元便驚呼起來:「這個錢俺不掙了,讓新郎官自己來吧。」
「不掙也得掙,因為你就是新郎官,進去吧!」老婆子原形畢露,獰笑著一推他的後背,想把他推進棺材中。
誰知卻撲了個空,任元靈巧地躲閃開來,叫罵道:「狗日的,你騙俺!」
「小子,反正你橫豎都是個死,瞞你到最後,還不是為了你好?」老婆子又撲上來,那新娘子也按捺不住,從棺材裡跳出來跟他一起抓新郎。
任元還待再戲耍一番,忽見眼前白影一閃,那老婆子已經身首異處……
殺她的是一柄白瑩瑩的骨劍,握劍的手也白皙如玉,幾乎分不出手與劍的界限來。
只見師姐玉面含怒,雙目噴火,死死盯著那新娘子。
新娘子朝她撲上來,被師姐一劍從中間劈成了兩半……
見到新娘子和陰媒人雙雙被殺,那些墓屍紛紛離席,朝著兩人撲上來。
任元剛要拔出誅邪刃,卻被師姐一把按了回去。「你站這別動,我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人已經閃身沖入喜堂前,化身一道白影,持劍殺入重圍,招式凌厲狠絕,不多時,便將那些墓鬼全都劈成了兩截。
只剩下那沈莊主,蜷縮在桌案下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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