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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去時大兄與裹頭

2024-12-16 17:40:12 作者: 陳惡禪
  魏勝環顧眾人:「之前之所以迎刃而解,歸根結底還是一點,胡人和漢人是分開的,並不是一條心。女真人、奚人、契丹人可以高居其上,作威作福;而漢人卻只能失去田產,淪為佃戶甚至奴婢。所以漢人不會為那些猛安謀克戶賣命,而我等只要打出驅逐韃虜的大旗,就能凝聚人心。」

  「而此地不同,在於一人,那就是何伯求何三郎。」魏勝喟然:「老夫與此人也算是舊識,有過數面之緣。」

  此言一出,帳中諸人包括劉淮都是齊齊一怔。

  這兩日小股作戰中,雖然雙方連莊稼都不敢踩,只是沿著官道廝殺過幾陣,但對面主將是誰差不多都弄清楚了。

  其中那面何字大旗簡直是每戰必出現,每戰必當先,而且他麾下的莊戶韌性極強,難纏至極,屬於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如今聽到魏勝說與何伯求有來往,眾人紛紛起了心思,莫非這是魏元帥曾經埋下的暗樁。

  但魏勝顯然不想談兩人相識過程:「何伯求此人,算是在紹興議和後,第一批徹底倒向金國之人,所以他也深受金人信任。畢竟,金國想要治理漢地,還是要漢人的。

  之後他拉攏遷移至此的遼東燕雲漢人,並且與遷徙至此女真人相善,所以何伯求這廝可以與遼東燕雲漢兒一起吸納那些失去土地的漢人,讓他們歸心。也因此,此地漢人願意為何伯求效命。」

  陸游敏銳的發覺了魏勝用詞:「為何伯求效命?不是為金國效命?」

  魏勝攤手以對:「確實,但關鍵是何伯求不一定為金國效命,但他一定不會為大宋效命。須知道,他就是在紹興議和後被大宋拋棄在胡塵里的,他對大宋之恨意,不亞於我等對金賊之恨。」

  陸游被噎了一下,卻只能默然。

  而劉淮靈光一現,仿佛捉住了點什麼,卻轉瞬即逝。

  魏勝繼續說道:「根據今日剛剛探知的消息,在濟南府起事的耿京已經率所部天平軍南下,現在屯駐在泰安州,沂州金賊似乎十分憂懼被兩面夾擊。這是好事,但彼處與我缺乏聯絡,不能共同用事,誰去與天平軍交涉?」

  「我願往!」

  「俺可以去!」

  帳中數人同時拱手出列。

  雖然此去可能近百里,一路都是敵境,得小心潛伏,而且也不知道天平軍對忠義軍乃至大宋的態度,屬於深入龍潭虎穴,但忠義軍諸將還是沒有人退縮。

  劉淮想了想,嘆了口氣:「還是我去吧。一來最近秋收,打不起大仗。二來需要做什麼許諾和拉攏時,我說了也算。」

  見張白魚、張小乙等人似乎還要說話,劉淮擺了擺手:「就當我有些私心,想見識下山東英雄吧。」

  魏勝點頭:「既如此,大郎且去,記得帶上幾個機靈人。另外,許諾之言可以臨機決斷,切記,萬事以保全自身為上。」

  「喏。」劉淮起身行禮:「那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動身。」

  說罷,劉淮立即轉身出帳,竟是一刻都不耽擱,回營準備出發了。

  這下子,不止帳中諸人鴉雀無聲,就連一直沉穩自若的魏勝也有些沉默,他盯著地圖看了良久才說道:「大郎就是這樣,敢於任事且奮不顧身,老夫為將主,自然欣喜;但同時為父,卻又揪心。」

  見其餘人似乎想要說什麼,魏勝繼續說道:「可咱們軍中之人,哪個又沒有父母,哪個又不是父母的愛子呢?老夫為將主,想要心安理得的驅使別人家的愛子,只能先讓自家愛子刀山火海走一遭了。」


  魏勝隨即自嘲笑道:「人老多話,不說這些了。小乙,引老夫去右軍轉一圈。」

  且不論營中其餘人。

  劉淮回到前軍營中,先召來了新任的前軍副統制李火兒,將營中事務一一交代完畢。隨後尋來親衛管崇彥管七郎,兩人披上隱蔽的鎖子甲,就要牽馬出營。

  而為他們擐甲羅懷言卻是攔住他們,想要跟劉淮一起去見識一下。

  劉淮笑道:「你若年長五歲,自然無妨,可你現在只是個小娃子,能讓你隨軍已經了不得了,如何能帶你入險地呢?你要有個好歹,你父你兄還不撕了我?」

  羅懷言小臉漲紅:「正是因為我還小,才能作常人不能做之事。你們兩個壯漢,雖然不穿重甲,卻也有健馬長兵,過於顯眼了,一看就是軍兵探子,加上我則不一樣了。就算在耿大頭領那什麼軍那裡,我也能借我父的名聲,發揮些作用。」

  劉淮啞然,剛要發揮大人的優勢,強制把羅懷言壓回去,旁邊一人卻出言:「我弟今年已經十四周歲,不小了,在貧民之家已經算是頂樑柱。」

  劉淮望去,說話之人正是前軍的四名統領之一羅慎言。

  說來好笑,羅穀子現在在忠義大軍中只是幕僚,此時在朐山輔助董成搞後勤、保秋收,還在遮遮掩掩。而他的兩個兒子卻一個比一個積極,小的這個跟隨在劉淮身旁,大的那個乾脆就成了忠義大軍的將領。

  早晚這名名聲極好的前知縣得被他倆兒子拉下水。

  「二郎,過來。」羅慎言招了招手,讓羅懷言在自己面前坐下:「我原本與父親的想法一般,清貧也罷,平凡也罷,安穩最重要,可誰讓亂世要來了呢?想要安穩,反而需要參與大潮中才可以。」

  說著,羅慎言從懷中取出一塊乾淨的黑帕,伸手打散了羅懷言的童子髻,又將其頭髮束在頭頂,用黑帕細細裹好,正是宋代成年人最常見的幞頭。

  富貴人家成年時有加冠禮,窮人家往往扯塊布一裹,就算是成年了。

  所謂『去時里正與裹頭』,就是這個意思。

  羅慎言對著比自己矮一頭的二弟說道:「二郎,現在你成人了,去做正事吧。」

  劉淮徹底無奈,只能應允。

  然而就在他給羅懷言尋得一匹小馬時,腦中靈光一閃,向羅家兄弟問道:「你們知道耿京那支軍隊叫什麼嗎?」

  羅家兄弟一怔,同時搖頭。

  劉淮卻是想到了魏勝在帳中之言,既然這兩名海州本地人都不知道耿京軍隊的名字喚作天平軍,自家義父是如何知曉的?他又如何知道臨沂金軍在畏懼東平軍的南下?

  魏勝必然有消息來源。

  是耿京的天平軍嗎?劉淮暗自搖頭,若消息來自天平軍,那麼魏勝不會讓劉淮去做聯絡,這純粹是多此一舉。

  是何伯求嗎?也不太對。因為即便魏勝要保密,最起碼也得對劉淮、陸游等人透個氣,否則讓這些人產生戰略誤判那就麻煩了。

  那就只能是沂州官府的其他人了。這麼一來,範圍就很廣了,沂州的吏員、豪強、軍官都有可能是魏勝埋下的暗樁。

  劉淮搖了搖頭,將思緒轉回來。

  魏勝不說自然是有所考量,他總不能想毀掉忠義軍此時的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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