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天平軍應創太平(完)
夜間時,劉淮與他那倆跟班就渡過安子河,在東岸辛棄疾軍中休息下了。
管崇彥管七郎依舊是一副冷著臉的死樣子,只是默默的打來水擦刀。可羅懷言畢竟是少年,心性跳脫,憋了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詢問。
「大郎君,你剛剛跟辛棄疾與李鐵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要挑撥一下天平軍的內鬥啊?」
劉淮笑出了聲,將手中文書捲起來,輕輕拍了拍羅懷言的腦袋:「你這小子,聰明固然聰明,
可遇事多失之於詭道了。」
羅懷言揉了揉腦袋:「難道不是嗎?小子我一直覺得是大郎君在辛、李二將奪權呢。「
劉淮笑著搖頭,卻又立即胃然以對:「我是真覺得天平軍內部已經亂到一定程度了,若是這麼持續下去,金賊給的外部壓力一去,很快就會有高層火併,甚至背叛投金的事情發生。」
說著,劉淮指了指自己:「而咱們都知道,金賊是一定會南下征宋的,那時候就是外力最小,
天平軍很快就會出大問題,屆時對山東抗金的局面來說,會是個天大的打擊。」
羅懷言點頭,卻又迅速緊張起來:「大郎君,你既然說了金國會南征,那天平軍為何不能趁外力去時整頓內部呢?」
劉淮仰頭望著帳頂:「到時候就來不及了,此時既然都不能趁著還算團結做成此事,來日人心渙散時又如何能做成呢?」
歷史上就是這樣,當金軍在採石大敗,國內亂成一團,天平軍原本可以趁機擴大勢力範圍,卻立即陷入內亂,甚至發生了主力將領刺殺主帥投敵這種惡性事件。
雖然劉淮是根據結果倒推原因,可得益於他平日對戰略戰術的洞悉,使得所言足以讓他人信服,最起碼糊弄這半大小子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就在這時,一旁擦刀的管崇彥也扯著沙啞的喉嚨開了口:「羅二郎,其實統制郎君這番話還有層用意,就是讓天平軍趕緊整頓內部,少糟蹋些老百姓。哼,若不是怕耽擱大事,今日俺就殺了平山胡那廝了。」
劉淮捏著文書沉默片刻,想起剛剛去探望過的那個小姑娘,呆愣片刻後憤薄出言:「若大事都得容忍此等人方能做成,那這大事必然也算不得堂皇正道。管七郎,最遲攻下沂州,咱們忠義軍與天平軍會師後,我一定要想辦法宰了此人。」
放完狠話,劉淮又有些無奈。
他是來與天平軍聯絡,以成合作的,可此時沂州還沒有攻下來,他就開始琢磨著幹掉理論上是抗金同志的友軍將領,不得不說十分具有黑色幽默。
但說句難聽的,後世革命時還會混入大量的流氓無產者呢!在中古時代的農民起義中混倆盜匪、山賊出身的頭領,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要啥自行車啊?!
須知道,忠義軍中也有李秀這麼一個大伊山匪頭子,這廝都當到右軍副統制了!
可話又說回來,誰有是天生的匪類呢?還不是這世道把人逼迫著去做賊?可一旦做了賊,如李秀那般有所堅持的人可就太罕見了,絕大多數都變成了道德淪喪該千刀萬剮的混帳。
這就又回到那句老話了。
農民狡猾殘忍,卻是武士使農民變成這個樣子的。
思維發散了許久後,劉淮見其餘兩人都已睡下,伸手掐滅了油燈,心中一嘆。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順利啟程,
不知道父親那裡是否一切還順利。
且不論忠義軍是不是一切順利。
天平軍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怎麼可能明日就啟程?
又整整拖了一日,直到八月九日清晨時,天平軍才又正式啟程,跟跪上路。
不啟程不行了,因為糧食快不夠了。
而一百餘里外的東南方向,另一個由糧食而引發的一系列事件也即將開始。
忠義大軍帥帳內,魏勝正色與陸遊說道:「陸先生,要變天下雨了,咱們要做些準備。」
陸游回頭望著帳外清朗的陽光,驚奇問道:「要下雨了?元帥如何知曉的?」
魏勝指了指自己:「老夫自弱冠就臨陣廝殺,一身的舊傷,到了下雨變天之時,傷口就會脹痛,百試百靈。」
陸游點頭,連忙將這種兵書上不會記載的事情牢記於心,卻又有些擔憂的說道:「元帥,身體不礙事吧?」
魏勝擺手:「無妨,這麼多年老夫都已經習慣了。」
見陸游依舊擔憂,魏勝繼續寬慰:「戰陣上走過幾趟的人都是這一般模樣,不妨事的。陸先生,咱們的雨具準備的如何?」
陸游放下其餘心思:「咱們有沭河作為轉運通道,重充足,莫說雨具,就連冬衣也已經開始籌備了。」
「還是要速戰速決,拖到冬日就不像話了。」魏勝連連搖頭,卻見陸游再次望向帳外,神色凝重。
「陸先生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下雨了,還沒有收割的莊稼該如何是好?」陸遊說完,又迅速搖頭苦笑:「元帥,是在下書生氣了,忘記此時乃是分敵我以作廝殺交戰,他們收成越差,對咱們才好。「
魏勝哈哈一笑:「陸先生不是書生氣,此乃士大夫的仁義之心,這件事老夫已有定計,不如說這正是老夫來找陸先生來商議的正事。」
陸游斂容:「元帥請講。」
魏勝也肅然起來:「老夫想著若是咱們有空餘,可以讓閒下來的民夫去割莊稼。」
陸游一愣:「割了之後充作軍糧?」
魏勝搖頭:「那樣除了多出一些咱們暫時不缺的軍糧沒什麼好處,卻足以讓周圍莊戶仇視忠義軍,咱們之前的忍耐克制全都白費了。說白了,如果想要搶糧,老夫早就做了,何苦等到現在?」
陸游皺眉:「收割秋糧後,再將秋糧送給莊戶?這雖是收買民心之舉,但勞心費力,確實管用嗎?咱們克制了這麼多天,無非就是讓周遭莊戶不在仇視忠義軍而已。此時就算幫他們搶收糧食,
也不會讓幾個莊子作投奔吧。」
魏勝:「陸先生想多了,這天下事的結果,終究還是要在戰陣上做分曉。就算有莊戶心向大宋,又如何敢冒著性命風險來作投靠呢?
此時所做的,無非是戰勝之後能迅速收拾人心,以作來日安靖罷了。」
陸游覺得這話頭有些不對,魏勝又如何知道一定能勝呢?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陸游又想起一事:「可如果把民夫派遣出去,當面何家莊的何伯求出兵掃蕩該如何?豈不是把民夫都賣了?」
「不會的。」魏勝似笑非笑:「何家莊已空,他們只能自保,不會主動出莊。
忠義軍全軍備戰,如果何家莊真的昏了頭敢出莊浪戰,咱們就一舉拿下何家莊,破了他們這互相勾連的形勢。如果其他莊子想出兵占便宜,哼!來多少,吃多少!」
陸游在魏勝說何家莊已空時就已經徹底證住。
他終於確定,這魏元帥在紹興議和後絕對不是蹉跎時光,而是在山東串聯了許多人,以至於他竟然在戰時能知道對面的主將之一的虛實。
陸遊了片刻,終於苦笑搖頭:「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不知道,何伯求既然不在當面,
又在何處呢?」
魏勝做了個聲的手勢:「這件事老夫剛剛已經派人去告知大郎,陸先生且待結果。」
陸游雖然知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的道理,卻也是好奇異常,
不由得百爪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