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途抬眸四處看了一圈。
她的家裡比上次來時，又增添了許多物品。
客廳沙發換了軟糯厚實的棉麻面料，多了幾個手工編織抱枕，毛線糰子們湊在一起，五彩斑斕，
柜子上方擺著各種各樣的小擺件，類似里卡通手辦，應是上次在東岔鎮那群哨兵手裡買的小玩意。
細微的改變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增添，更是生活態度的一種體現。
謝途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對面房間。
此時房門開著。
原本空置的房間大變樣。
小青鳥和火鳳正在裡面玩耍。
火鳳如往常一樣，今日也拋下本體早早地過來，正趴在小青鳥不要的舊架子上面。
察覺到謝途的視線，小傢伙當沒看見，仰著腦袋接住小青鳥扔過來的彩球。
玩得不亦樂乎。
謝途也懶得搭理它，將提著的年禮放桌上，「下午打算做什麼？」
雲昭正在給他們倒水，聞言回道：「賀祥他們帶著孩子們在後面烤紅薯，就是上次你拿給我的，要不要去看看？」
戚凌雙手緊了緊，沒有吭聲。
那群人都是哨兵吧。
一定會認出他的……
謝途瞥見他的反應，轉身幫雲昭端水，「孩子們沒在那邊，剛才過來時看見他們在下面樓道里玩。」
雲昭一頓，自然也看見了戚凌緊張的模樣，明白過來謝途說這番話的意思。
她輕輕點頭，對著戚凌直言，「他們看見你，只會以為你生病了，不會意識到其他的，所以你不用緊張。」
戚凌身上的黑色粘液被完全壓制住。
他能正常交流，身上沒有冒黑氣，又裹得嚴實，如正常人般的在活動。
沒人見過保留理智的畸變種。
鎮上的人不會想到那一層。
「是嗎？」
戚凌聽她這麼說，語氣卻仍帶著一絲不確定。
侷促地坐著，時不時低頭看一眼腳下，就怕黑色黏液突然冒出來。
雲昭『嗯』了一聲，輕聲說：「等會吃年夜飯的時候人更多，你就當和從前過年一樣，他們發現不了的。」
她頓了頓，「以前過年的時候也會有很多人嗎？」
戚凌沉默片刻，「比這個還多。」
人們會走上街一起跨年。
那時候的街道，是一片沸騰的歡樂海洋，洶湧澎湃。
有逛廟會的，看電影的，開車去郊區放煙花爆竹的。要是實在不想出門，也會窩在家裡，一家人收看春晚。
而在末世發生的前一年。
戚凌在那一年的除夕夜，和家人吃完團年飯，約了三五群狐朋狗友去酒吧嗨了個通宵。
誰能想到，那是他過的最後一個新年。
回想起那些畫面，記憶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像是久遠的夢境。
雲昭不再多言，她一向不擅長安慰人。
倒是兔子說道：「隊長敢為你做擔保，段部長也同意，說明大家都願意相信你，你別總盯著自己所謂『怪物』的標籤。」
「放寬心，別想那麼多，先過個熱鬧的年，年後可沒這麼輕鬆了。」
謝途一直沒說話，背對著他們整理桌上帶過來的年貨。
該放冰箱的放冰箱，放柜子的放柜子。
那熟悉的動作。
仿佛他是這裡的主人。
雲昭沒管他，思考片刻說道：「我這裡有副撲克，要不我們玩牌？」
撲克牌也是她在李國等人手裡買的。
戚凌遠離人群太久，可能需要一個適應過程，顧忌著他，乾脆下午就待在屋子裡。
「但我不會玩，這個應該怎麼玩？」雲昭問。
兔子：「我也不會。」
謝途扭頭看向戚凌。
戚凌弱弱舉手：「我會……」
他對舊時代的娛樂方式很熟，簡單地講解了遍規則。
雲昭和兔子、戚凌在茶几上玩起了鬥地主。
國王變色龍不知何時出現，跑進了小青鳥的遊樂房，加入到兩隻鳳凰的玩耍行列。
窗外時不時響起炮竹聲，飄來喧鬧的動靜。
謝途站在窗邊看了會兒，通訊儀發出震動，收到一條來自戚世奇的消息。
*
六點過左右，四人下樓去吃年夜飯
冬季天黑得早。
棚子裡點著昏黃的燈，視線變得朦朦朧朧，卻也足夠看清周圍景象。
鎮上的人過於熱情。
難得來客人，各個都拿出十二分的熱情招待。
特別是對謝途。
嬸子們噓寒問暖，旁敲側擊地打聽著他的事，「你在哪工作？和昭昭一個部門嗎？」
「多大了啊？」
「會做飯做家務嗎？」
謝途耐心地一一作答。
「二十六啊？比昭昭大六歲，挺好的……」
「會做家務好，男人就是要學會做飯做家務，不是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什麼什麼得先抓住她的胃。」
趙雁本來正在幫忙上菜，聞言停住腳步，豎起耳朵認真聽。
至於謝途家裡情況，大家識趣地沒問。
都來他們這過年了，想也知道家裡應該沒剩人了。
大過年的，何必戳別人的傷心事。
鎮上哨兵們都知道謝途的身份，老老實實的幫忙運水搬東西，壓根不敢往這邊湊。
戚凌將自己隱藏在斗篷之下，默默移動凳子，離謝隊長遠一些。
有人問他問題，他也老實作答。
同時心底鬆了口氣，果然沒人認出來。
久違的煙火氣，讓他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兔子小聲和雲昭嘀咕，「沒想到隊長竟然這麼受歡迎。」
雲昭低頭剝著糖果，「可不是。」
嬸子們太熱情了。
原本以為隊長會招架不住，沒想到他應付起來挺遊刃有餘的。
菜很快依次端上桌。
桌上擺放著一些酒水。
端菜的趙雁想起一事，鼓起勇氣又問謝途，「你平時喝酒嗎？」
謝途明顯頓了一下，抬眸看了眼雲昭，面色如常地回覆：「不喝，我滴酒不沾。」
趙雁放下心，轉身繼續忙去了。
門口。
賀祥站在那裡，大聲喊著樓上還沒下來的人趕緊出來。
「開飯了！」
孩子們打鬧著衝進來，各自找到自家的位置。
歡聲笑語迴蕩在棚子裡，濃濃的過年氛圍。
*
飯後。
鎮上的人結伴去逛燈會。
雲昭心心念念地想先去看川劇表演。
四人沒有開車，走路前往中央街，感受著沿途濃濃的年味。
中央街的表演場地已經圍聚了不少人。
他們好不容易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站定，表演尚未開始，後台卻已傳來陣陣鑼鼓聲。
當熟悉的臉譜出現在台上，底下一片興奮的喊叫聲。
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