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雪一連下了三日,婚宴之後賓客們便陸續離開,霜序和賀庭洲在雁尾湖逗留了三天。
陸漫漫也留了下來,賀文婧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不許打擾你表哥跟霜序的二人世界,陸漫漫信誓旦旦:「放心吧,我表哥的幸福我來守護!」
她每天拉著舒揚跟小廖一起玩,堅決奉行不影響自家表哥燕爾新婚的原則,一整天都不在霜序跟賀庭洲面前出現。
然而在玩夠了滑冰、打膩了撞球、溫泉泡得皮膚發脹、按摩按得快要骨質疏鬆後,實在無聊透頂的三個人,在娛樂室里發現了一張麻將桌。
於是,霜序午睡醒來,正跟賀庭洲一起喝下午茶時,接到了一通來自酒店某部座機的電話。
接起後,對面傳來陸漫漫仿佛臥底接頭一般鬼鬼祟祟的語氣:「我表哥在你旁邊嗎?」
霜序瞄了眼對面的賀庭洲:「在。」
陸漫漫的聲音更謹慎了:「我們這裡發生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接下來的話一定不要讓我表哥聽到,如果你的手機開了開放馬上關掉,我表哥耳朵賊靈,你最好找一個不會被他懷疑的藉口走遠一點。」
霜序被這緊張的氣氛弄得迷茫又奇怪,她們幾個好好在酒店玩著,難道是遇到危險了?
「你們三個發生什麼事了?」
陸漫漫沉痛不已:「我們三缺一。」
霜序:「……」
霜序推開門的時候,三個人已經支好了麻將攤,美食酒水準備得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四個長得十分清秀的男服務生在旁邊給她們端茶送水。
霜序正好有日子沒打麻將了,手癢,欣然在空位坐下。
陸漫漫小心問:「我表哥沒發現你出來是來找我們吧?」
霜序一臉冷靜:「這個酒店除了我們倆就只有你們三個,我不是找你們,難道是出來跟鬼幽會嗎?」
「說得也是。」
舒揚一揮手:「打牌要緊。」
套房還有個新婚丈夫在等著,霜序事先聲明:「我只能跟你們玩三個小時哦,晚上要回去陪他吃飯。」
「沒問題!」小廖說,「我們肯定不會耽誤你們兩個吃飯的。」
麻將桌上,時間的流逝是多倍速,等霜序再度想起要陪賀庭洲吃飯這件事時,拿起手機想看看時間,赫然發現已經晚上十一點。
!!!
她懷疑手機壞掉,把屏幕按滅又打開,十一點零一分。
賀庭洲給她發過好幾條信息,一定是因為麻將的聲音太響,她竟然一個都沒聽到。
【結束了嗎,我去接你】
【人呢?】
【輸得把手機都賠給別人了?用不用我帶上現金去贖你】
【麻將比我好玩是嗎】
【要不我給她們三個騰位置,今晚你抱著她們睡】
……
「完蛋!」她匆匆忙忙拿著手機就跑。
霜序是一路小跑著回去的,推開頂層套房的門,賀庭洲就坐在正對門口的沙發上。
雙手環胸,兩條長腿交疊著搭在茶几上,絲綢襯衫領口開著兩顆扣子,坐姿慵懶,那張過分英俊的臉上卻是一副看陌生人般的疏離。
「這位女士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霜序二話不說,麻溜地過去認錯:「對不起,我錯了,我玩得忘記時間了,你是不是等我等著急了?」
賀庭洲無動於衷,微垂的眼皮透著一股子冷淡:「湊這麼近幹什麼。雖然我老婆剛結婚就夜不歸宿,但我不是隨便的人。」
霜序自知理虧,認錯態度非常端正,捧起他臉,討好地親了親:「別生氣了,老公,我補償你好不好?」
賀庭洲那種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稍稍收起兩分,但也只有兩分,一副我還沒原諒你但願意給你一個表現機會的大度口吻:「怎麼補償,說來聽聽。」
霜序獻寶似的:「我把贏的錢都給你。我今天是大贏家,一個人贏她們三個。」
賀庭洲:「就你那點牌技還能一家獨贏,你那三位牌友挺菜啊。」
「……」
霜序扭頭就要從他身上下去,賀庭洲把人拽回來,手掌順勢搭到她腰上去,把人摟住了。
「贏了多少?」
霜序伸出兩根手指頭。
「兩萬?」
雖然不算什麼,但也值得誇獎。
霜序搖頭。
「兩千?」
霜序原本還有點驕傲的眼神逐漸閃爍起來,開始覺得這補償能打動賀庭洲才有鬼了。
「兩百……」
餐廳那一桌子冷掉的晚餐都不止兩百,總的來說,這個晚上還是賠了。
空氣安靜了足足十秒,賀庭洲悠悠開口:「她們三個輸了這麼一大筆巨款,今天晚上睡得著覺嗎。需不需要我給湖上鑿個洞,方便她們想不開的時候下去冷靜冷靜?」
「…………」
不知道她們三個睡不睡得著,反正霜序晚上睡得挺香的。
當天夜裡雪停了,停在寂靜無聲的深夜。
霜序從睡夢中被鬧醒,萬歲濕涼的鼻子在拱她手指,她困得暈乎乎,揉了揉它的腦袋安撫,翻過身習慣性地想鑽入熟悉的懷抱。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另一半床上沒有人,只剩下一點殘留的體溫。
她撐著身體坐起來,電子時鐘顯示此刻剛剛六點半,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這棟湖畔度假酒店還未從悠閒的假期中甦醒。
「賀庭洲?」她叫了兩聲,無人回應。
跑哪去了?
不會是睡了一覺還是氣不過,又離家出走了吧?
她人還懵著,萬歲已經勤快地叼來她的拖鞋,在床邊等她起床。
霜序把腳伸進拖鞋裡,它馬上跑去推開浴室的門,像個小監工一樣盡忠職守地盯著霜序洗漱。
等霜序擦乾臉,它已經跑到梳妝檯前,用桌子在凳子上拍了拍。
她坐下來塗完精油和面霜,素著臉正想起來,萬歲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放化妝品的收納架。
霜序這下真的笑起來:「要我化妝幹什麼,你是不是真的要成精了?」
萬歲喉嚨里發出一聲跟威武外表格格不入的哼唧聲。
霜序覺得好玩,配合地給自己化好了妝,又在它的引領下走進衣帽間。
一套現成的衣服掛在正對門口的衣架上,從頭到腳連毛線帽和襪子都準備好了。
她換好衣服,把羊絨圍巾和手套都戴好,萬歲叼來了自己的牽引繩。
霜序給它套好牽引繩,跟著她離開房間,穿過清早幽靜的走廊,從酒店大門走出去。
庫里南已經在等候,老徐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她問道:「徐叔,我們要去哪啊?」
老徐笑了笑:「到了您就知道了。」
車子開出湖畔酒店,一路行駛在白雪中。
不到二十分鐘,窗外的曠野變成肅穆森嚴的現代化建築,入口處的安防極為嚴格,但庫里南進入得暢通無阻,兩側把守的警衛朝他們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車子開進去,看到停機坪上那一排排飛機,霜序才明白過來,這是雲盾的飛機生產基地。
雲盾的基地有自己專用的機場,筆直的跑道上積雪早已清理乾淨,老徐直接將車開到停機坪。
霜序下了車,這裡風很大,她把臉縮在圍巾裡面,環顧四周。
賀庭洲到底在搞什麼?
正對著她的一架小型飛機閃爍了一下信號燈,她眺望過去,看到站在飛機旁的那道身影。
清早寒風勁烈,賀庭洲穿著一件黑色飛行員夾克,墨鏡架在挺拔的鼻樑上,有種不同於往日的帥氣。
見她站在原地沒動,他抬起右手勾勾手指,霜序手裡的牽引繩頓時繃直了,萬歲領著她朝飛機走去。
賀庭洲打開機艙門跨上去,朝她遞來手,霜序扶著他上了飛機,賀庭洲牽著她走進駕駛艙。
這是她第一次進飛機的駕駛艙,那些高精度的儀錶盤與按鈕組成了飛機精密而複雜的控制系統,在賀庭洲啟動系統之後,整個艙內次第亮起的光充滿了科技感。
賀庭洲讓她坐到副駕駛位置上,給她戴上了飛行耳機,她新奇地對著麥「餵」了一聲。
耳機里傳來一聲散漫的笑,經過機械處理的音色似乎多了幾分不同的磁性,賀庭洲說:「系好安全帶。」
賀庭洲考過飛行執照,這件事還是她從沐妍姝口中聽說的。
霜序回頭看看,萬歲已經自己找到位置坐好了,她乖乖把安全帶系好。
賀庭洲的手很好看,指節修長分明,又有野性的力量,執筆時有執筆的風骨,此刻撥動著那些她看不懂的機械按鈕,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起來,速度逐漸提升,霜序興致勃勃地問:「你要帶我兜風嗎?」
賀庭洲唇角微微牽動,乾脆利落地向後拉動操縱杆,飛機拔地而起,脫離地心引力,霜序在驟然襲來的失重感里靠住了座椅。
大雪後的天空乾淨得纖塵不染,飛機迎著清早的曙光快速向上爬升。
地面遠遠被甩在了下方,就在這樣的萬丈高空里,賀庭洲的嗓音從耳機里傳來:「去度蜜月。」
霜序的婚假早就安排好了,賀庭洲在一個月前就拿走了她的護照,但一直沒告訴她具體計劃,她以為還沒確定,這幾日大雪,很多航班都取消了。
對她來說去哪度蜜月都沒所謂,所以賀庭洲沒說,她也一直沒催過。
她怎麼都沒想到,是自駕飛機去。
飛機穿破雲層,逐漸平穩下來,雲層之上的世界和地面截然不同,霜序的心也跟著變得廣闊起來。
第一次從這樣的視角看出去,天空和雲都在眼前,仿佛觸手可及。
她心情開闊,眼睛也亮晶晶的,問賀庭洲:「我們去哪裡?」
賀庭洲偏頭看她一眼,那一眼頗有深意。
「去個沒有麻將的地方。」
霜序:「……」
陸漫漫一夜沒睡好。
她輸了足足一百塊,雖然還不夠買她包上的一個拉鏈,但沒有哪個女人喜歡輸。
尤其是在麻將桌上輸!
她的勝負欲在一夜懊惱後達到了頂峰,雖然沒睡幾個小時但人精神抖擻,膽子也膨脹了,跑去頂層敲霜序跟賀庭洲的房門,今天誓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邦邦邦敲了半天,沒人開門,她打電話給霜序,不在服務區。
奇了怪了,這麼貴的酒店套房竟然沒信號?
就在轉身要離開時,碰到了來替賀庭洲跟霜序收拾東西的徐楨。
看看空無一人的套房,陸漫漫疑惑不解:「我表哥跟小九呢?」
徐楨道:「賀總跟霜總去度蜜月了。」
昨晚人還在,誰能想到一大早起來就跑了!陸漫漫氣得痛心疾首:「贏了兩百塊就連夜跑路,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