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嚴的話一出,病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念的身上。
何雲芳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拍了兩下顧念的手,催促著說道:「快,小嚴在問你!」
顧念莫名其妙的很,又不是要找她,問她幹什麼?
趙晨星扯了扯自己的褲子,彎了眼睛露出個笑來:「我是開玩笑的,姐姐你別緊張。」
她緊張什麼?
顧念不耐煩了,這些人是不是有病?
霍祁嚴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兩秒,薄唇抿了抿,轉身離開了病房。
原本正坐著的顧念腳下意識的跟著一動,在聽到椅子發出的聲音時又坐了回去,不耐煩的表情變成了隱隱的暴躁。
都不正常!
高文靜繼續收拾東西,趙晨星連忙走過去幫忙,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剛才那個小伙子挺不錯,長得好看,又有禮貌,」高文靜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點,看了看翹著條腿坐著吃蘋果的顧念,嘆了一口氣,「就是不曉得眼光是不是很高,能不能看得上我們家.」
顧念沒什麼反應,她一向自動屏蔽沒用的廢話。
趙晨星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摸了摸手上的那件衣服,都洗的發白了,衣服上還有幾根線頭。
她的神情怔怔然,剛才生出的那點不舒服也消失了,半晌之後自言自語的喃喃道:「應該是看不上的吧。」
擊劍社。
「許徹得分!」
「許徹得分!」
「許徹得分!有效得分十五分!時間十二分鐘,許徹獲勝!」
雙方鞠躬行禮。
旁邊圍觀的人群中傳出了陣陣驚呼。
對面的男生摘了護面走過來:「可以啊許徹,你吃仙丹了這麼厲害?」
隊裡他和許徹的實力原本不相上下,除了雲司深就是他們倆,雖然說以前也各有輸贏,但是基本上都維持在十五分打滿後計算有效得分,被十二分鐘就結束比賽還是第一次。
許徹的表情也是驚訝過後的喜悅,他活動了兩下手腕,剛才在比賽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速度變快了。
自己練習的時候不覺得,有了對手之後差別就出來了,尤其是在比賽中,他才領悟到顧念到底教了他什麼。
擊劍這種比賽說白了就是對抗,最忌諱的就是生搬硬套,如果是按照他們教練這幾天給他們的訓練課程,就算再給他們半年都不見得有多大的效果。
但是顧念交給他的都是實戰內容。
他剛才的反應速度都是在顧念的那根粉色塑料棍下練出來的。
見識過顧念的出手速度之後,剛才那個人的動作在他的眼中就太慢了。
教練拿著記錄表走過來,拍了拍許徹的肩膀:「看得出來是下了功夫的,你的出擊速度提高了一次半左右,但是還不穩定,儘量再多練練。」
許徹抓了抓頭髮,笑的開朗:「得令!」
雲司深站在人群後面,眼中有什麼東西快速的閃過,剛才有一瞬間,許徹給他的感覺很熟悉,但是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訓練結束,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走。
訓練室里都是男生,沒那麼沒那麼多講究,大多都是一邊往休息區走一邊直接一把脫了汗濕的衣服,等到走到自己的背包前就直接拿了新的衣服套上。
雲司深一向是體面的。
他先去拿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又去淋浴室洗了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吹好了頭髮,打理好自己之後重新噴上了點香水才出來。
一般這個時候訓練室的人就已經走光了。
雲司深正準備離開,眼睛一瞟看到了靠著牆坐在地上休息的許徹,他的臉上蓋了條毛巾,沒有要走的意思。
今天在訓練的時候,他有注意到許徹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而且出劍的方式跟之前完全不同。
「還要繼續練習嗎?你進步挺大的。」雲司深扔了瓶水給他,「感覺到壓力了?」
說到這裡,他不禁又抿了抿唇,這個場上的人誰沒感覺到壓力。
許徹拿下毛巾,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水:「啊,沒有,我剛才在做冥想訓練。」
冥想訓練就是閉著眼睛在腦海中進行比賽的模擬演練,他們在賽前準備和賽後復盤的時候都會做。
「很有鬥志。」雲司深有些意外,許徹的節奏很好,不緊張也不慌亂,就像完全忘記了裴心妍這個人一樣,和前兩天的他完全不一樣了。
許徹起身,做了兩下熱身運動,又拿起了劍:「你先走吧,我在練會兒。」
雲司深注意到他連衣服都沒換,於是點點頭不再多說:「好,你注意別過度,受傷了就得不償失了。」
許徹頭也沒回:「你放心吧。」
半個小時後,訓練室的門被再次打開。
許徹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了顧念走進來,她還是那身白T恤,身形清瘦,顯出了細細的腰肢,陽光落在她的身後,側臉的輪廓有些朦朧,一雙清冷的眸子仿佛盛滿了流螢飛雪。
他還真沒見過比顧念還好看的女生。
「我今天比賽贏了,教練說我的速度快了一點五!」許徹興奮地比劃著名,他一直憋著這份喜悅就想跟顧念一起分享。
顧念「哦」了一聲,沒什麼反應:「那恭喜你被裴心妍打敗的時間延長了二十秒。」
許徹:「.」
可真會給人潑冷水。
許徹回到練習的位置上,顧念的手中還是那根粉色塑料棍:「繼續,你還差得遠。」
訓練室里很安靜,揮劍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門口,雲司深的臉上是滿滿的不敢置信。
顧念連護具都沒穿,就那麼懶洋洋的站著,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許徹的劍傷到。
但是她手上的那根塑料棍卻百發百中。
連他都做不到在許徹的動作中百分百的刺中同一個地方。
想起那天顧念踢傷唐昕的時候,在半空中翻身的那個不可思議的身法,雲司深的目光從未有過的認真。
「角度向下偏3度,出手要找死角。」
清冷的女生傳出來,雲司深抬手做了個前刺的動作。
下一秒,動作頓住,他發現自己竟然自由不自主的按照顧念說的方法練習,而且,這個出劍的角度,命中率會提高不少。
他們都是從小練習擊劍的,對戰的場數已經多到數不清楚了,但是他們根本沒辦法總結出這麼精準的角度來,換言之,就算是知道,在場上瞬息萬變的對戰里,誰又能精準的出擊不差分毫。
幾乎是瞬間,雲司深的動作僵住,在不同出擊招式中,精準的命中同一個部位。
訓練室里的顧念,做到了。
傍晚。
校醫室。
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向了九。
原本早就該關門收工的校醫室還亮著一盞燈。
白鶴軒走進來正要說話,立刻就收到了霍祁嚴微冷的眼神,下意識的噤了聲,左右看看才恍然大悟。
高定沙發上,顧念枕著自己的手腕閉著眼睛看上去睡的熟了,一張黑色的純手工羊毛毯蓋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了那張精緻的臉,大概是因為睡著,顧念白皙的臉龐有些微紅,手腕瑩白纖細,指尖乾淨精巧。
「看夠沒?」
霍祁嚴壓低了聲音冷冷開口,即使只是氣音,白鶴軒也感受到了涼意,他連忙乾笑幾聲,捂著眼睛背對著顧念坐下來:「你們和好了?」
薄唇一掀,霍祁嚴低下頭,昂貴的手握著刀在人體模型上劃出了一刀口子:「沒有」
白鶴軒看的牙疼。
那人體模型也不知道霍祁嚴是從哪弄來的,極為仿真,每一個血管的位置都能模擬出來,他這一刀下去,配上現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以及他那張帥的人神共憤的臉,真的有點變態。
「七殺那邊」
「嗯」
一聲微弱的低哼聲傳來,白鶴軒還沒回過神來就看到原本正拿著刀殺模型的霍祁嚴蹭的起了身。
顧念像是做了噩夢,眉頭皺的緊緊的,額上出了不少汗,長發粘在臉側,眼珠不停動著感覺正掙扎著要醒過來。
但是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睜開,迅速的坐了起來,面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就好像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態只是他們的錯覺。
白鶴軒愣愣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即使一瞬間的崩潰都不能露於人前。
霍祁嚴在顧念跟前半蹲下來,卻是對著白鶴軒說道:「你可以走了。」
白鶴軒打著哈哈站起來,莫名的也覺得自己多餘起來:「那啥,我還有事,顧念念醒了就吃點東西哈。」
他一邊說著一邊快速閃出了校醫室,關門的動作卻是輕了不少。
霍祁嚴伸手想幫顧念把頭髮捋到耳後,但是顧念卻反射性的往後退了些。
霍祁嚴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沒生氣,甚至那雙冷冽的眸子都柔和下來,再開口的時候溫柔到了極點:「顧念,是我。」
他現在的姿勢是為了完全擋住顧念。
因為他發現,顧念現在根本沒清醒。
她的面色冷厲,整個人像一張繃緊的弓,但是那雙眼睛卻像是籠了一層迷霧,下面藏著深深的渦旋,仿佛還有什么正在掙扎著。
她根本沒從剛才的噩夢裡醒過來,即使在睡夢中,她也不允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弱點被人發現。
霍祁嚴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顧念的掙扎時用了些力道抓的更緊:「不准逃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