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打算從哪給我找個女朋友?
簡尤最終喝的是何冬臨親自煮的紅糖姜水,喝完之後直接感覺渾身暖烘烘的,疼痛頓時減輕了許多。
她窩在床上,幹什麼都沒精打采的,抱著被子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
何冬臨去廚房煮麵了,即便簡尤覺得可以吃外賣,但是他卻認為月經期間還是不要吃太油膩的。
簡尤窩在床上,此時倒是沒有睡意了,只是腰酸背痛躺著好受一點。
隔著門,她聽見門鈴的聲音,叮咚叮咚的在響,她沒有多想,只以為是何家父母從老家回來了。
然後她聽見何冬臨說話的聲音,還有——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簡尤心裡猛地想起關於何冬臨女朋友的事情,心裡的探究欲猛地升起,一下子坐了起來,眨了眨眼去走到門邊。
她拉開門的一點縫隙,往下看去。
客廳里,桌面上還擺放著她和何冬臨的書,有些亂,還沒來得及收拾。
何冬臨手裡拿著一雙筷子,顯然剛剛正在煮麵忘記放下來,他筆挺地站著,面色從容。
在他的對面,是之前來找過簡尤的、他的同學溫溪。
今天的溫溪沒有穿校服,只穿了一條吊帶的棗紅色長裙,輕飄飄的質地,腰間一束,玲瓏有致。
因為是舞蹈生而得以保留的長髮披著,柔柔軟軟,十分順滑。
那是真正發育了的少女的身材和容貌,跟簡尤區別太大,比較起來,簡尤仿佛一個沒發育的初中生。
簡尤心裡跳了又跳,總有種莫名心裡發慌的感覺,她看著溫溪的裝扮,心裡有著說不出的艷羨。
他們兩個正在樓下說著什麼,溫溪一臉害羞的神情,說著,似乎注意到樓上有人盯著她,於是一抬頭去張望。
頓時發現簡尤的身影。
「……」溫溪愣了又愣,她吃驚了一會,然後露出一個笑容。
曾經班級聚會,因為何冬臨的家大,所以被當作了聚會的地點,所以班裡的人都知道何冬臨家是什麼樣子的。
溫溪也知道何冬臨的房間是哪個,所以她才吃驚簡尤所在的位置。
林千帆說過,何冬臨從不讓女孩子進他的房間。
因為有人來了,所以簡尤也不好繼續在何冬臨房間呆著,於是就下來跟溫溪一起坐在沙發上。
面煮好之後被何冬臨端了出來,簡尤便坐到餐桌上。
溫溪盯著那兩碗麵條,怔了怔,她來時已經吃過東西,所以跟拒絕了何冬臨一起吃麵的邀請。
「我上次讓爸媽找過你的爸媽,想讓你給我補習,可以給家教費,但是你父母拒絕了。」
溫溪一直以為,是何冬臨父母拒絕的。
「噢,這樣。」
何冬臨笑了下,表示知道了,只是笑容里總有點疏離,並不明顯,他的笑容足以掩飾一切的情緒。
簡尤眼觀鼻鼻觀心地吃麵,耳朵卻豎著去聽他們的對話。
「所以知道你給妹妹補習,我就想過來問問,可不可以加上我一個,我因為舞蹈隊經常訓練,所以文化課有點跟不上了。」
何冬臨的慢條斯理地吃著面,一舉一動都十分斯文,身上總感覺有種無以名之的氣息,很平靜很溫和,卻不軟弱。
「給小尤補習,是我媽答應下來的。」他淡淡地說。
然而意思很明顯的就是拒絕,溫溪臉色白了一度,她忍不住看了簡尤一眼。
而簡尤仿佛一個事不關己的路人,保持著吃麵的姿勢。
「林千帆不是說你最近缺錢嗎?存著打算買限量版鋼筆的錢花掉了,最近手頭比較緊。」
簡尤驀地一愣住,突然抬起頭來去看他,結果發現他也正看著她,四目相對,簡尤心頭一跳,又低下頭去。
那899元,是他特意存下來的錢!
「那是林千帆胡說八道,你也信他?」何冬臨隨意地往靠椅上一靠,仿佛開玩笑的語氣說。
溫溪知道,她沒戲了,她目光暗淡下來,心情有幾分複雜,看著何冬臨俊逸出塵的臉,又很舍不下。
校花和校草,難道不就是應該配一起嗎?
溫溪是評選的校花,高一的時候就當選了。
然而何冬臨對她卻跟對其他普通的女同學毫無差別,對誰都一樣親切,但是又莫名的有一種距離感。
空氣靜默著,透著一種尷尬。
「他有女朋友了,可能不太方便給女生補習。」簡尤突然開口給跟溫溪說。
溫溪一愣,何冬臨也一愣。
溫溪:「女朋友?!那你……」
「我在他眼裡不是女生。」簡尤覺得自己在實話實說。
她一直知道,何冬臨總是把她當作妹妹而已,所以她才沒有太大的負擔,雖然有些時候也鬧出一些笑話。
「不是女生,」何冬臨忽地笑了,「那是什麼?」
像反問,但是又像反駁,溫溪搞不懂了,有些茫然地看看何冬臨,又看看簡尤,一時之間似乎對於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難以理解。
「不是女生,也不是男生,可能是無性別人士。」
簡尤嚴肅地板正著臉,十分認真地在說這件事。
何冬臨無可奈何似的搖搖頭,把自己碗裡的菜夾到簡尤的碗裡,半轉移話題半哄小孩似地道:
「無性別人士是不挑食的。」
簡尤聳肩,給了溫溪一個——「你看」的眼神,表示何冬臨對她,仿佛只是對一個性徵不明顯的小孩子似的。
溫溪心裡好受了些,但又不好受,得知何冬臨有女朋友,便仿佛自己看上的獵物被搶了似的,於是沒多久就告別了兩人,離開了何家。
剩下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何冬臨先丟盔卸甲。
他笑道:「你打算從哪裡給我找個女朋友?」
簡尤一驚,同時心裡又一松,懵懵懂懂的卻不知道為什麼情緒變化得如同過山車,「什麼!?」
「撒了謊總要圓謊,我從哪找一個女朋友來?」何冬臨笑著逗她似的。
「不要早戀嘛!」
簡尤繃著臉,明明心底有些不知所措,但到嘴邊的話卻十分硬邦邦,仿佛隔夜的麵包,無法下咽。
何冬臨悵惜著搖搖頭,拍拍她的腦袋便開始了正式的補習。
周末兩天,簡尤都是在補習中度過的,何冬臨很嚴,甚至比老師還要嚴厲幾分,一反平時的常態,各種批評。
簡尤知道好歹,所有批評都吃著,努力改正,只有一點。
「字還是練練吧,到時候高考,批卷老師的批卷速度很快,並不會細看,字好看了很有幫助。」
他委婉地提醒了兩三次,但簡尤都沒回應他,於是他便再提了一次。
原本對於普通的孩子來說確實沒有什麼關係,然而簡尤卻總感覺被刺傷了自尊心。
這件事,就仿佛從小到大被人笑話她不知道哪裡來的鄉下口音一樣。
即便如今她說得一口流利的、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但過去的那些嘲笑卻仿佛是烙印一樣,印在她的靈魂里。
她甚至極端且敏感地覺得,何冬臨是在嘲笑她的字丑。
她盯著他沉默一會,才僵硬地說: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十一歲才握筆,我正式寫字才五年,我字丑我又不想!」
「我不用你總是提醒!」
簡尤目光一閃,便沉默下去,她抬起一雙倔強又要強的眼睛,有些許抗拒和惱怒,像流落街頭的夜貓遭遇了頑皮孩子的作弄。
沒辦法不露出她的利爪與尖牙來保護自己微小的自尊心。
自從何冬臨第一次提醒她字的事情,她每天放學之後便總會拿著他送的筆和字帖去練。
一筆一畫,一字一句,練得很慢很吃力,顛覆了她之前寫字的所有基礎,一時間練出來的,倒比之前寫的還要難看幾分。
何冬臨一怔,瞳孔微微睜大了,他儼然並不是那捉弄小貓的頑皮孩子,他一開始放鬆且愉悅的心情都被簡尤沮喪又生氣的表情驅逐得一乾二淨。
只剩下沉甸甸的一顆心臟,勉強地跳動著。
他看著她一雙大而圓,且情緒涌動豐富的眼睛,才意識到,簡尤的確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她並不是從小處於養尊處優的環境裡可以對自己的一切掌握著控制權的孩子。
他傷害了簡尤的自尊心……
「對不起,是我太片面了。」他很慢很慢地開口道歉。
每個字都仿佛動用了他全身的力氣。
簡尤站起身來,看著何冬臨道:「我跟你不一樣的……」
你很優秀,而我只不過是爛在地里的種子,被硬生生扼殺發不出芽來,只能一直處在那潮濕陰暗且靜寂的環境中。
她收拾了課本,拿了書包離開了何家。
這個周末,以不愉快結束。
簡尤回到家裡,看見了書柜上鋪了塵的鋼筆,那是五年前在記憶中第一次見何冬臨時候,他送的。
她取了出來,拿濕紙巾細細地擦了一遍。
卻發現,原來變得灰撲撲不是因為塵埃,而是因為缺乏保養,時間讓它失去了光澤,跟何冬臨書櫃裡原本雙生的那一支筆——
天差地別。
就如同她和他,即便是小時候出身差不多,結果也不盡如人意。
簡尤把筆重新放回書櫃裡,躺在床上,給何冬臨發了一條簡訊:
「我言辭過激了,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明明是你辛苦給我補習,我還要發脾氣,你要高考了,我覺得你應該以自己的學業為重,不用再給我補習了,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