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霍小艾篇
小時候的霍家很窮,他們的祖上基本沒有富有過,歷代都是農民。
霍小艾的父母並不甘心一輩子務農,於是年輕的時候也做過生意,但是東湊西湊得來不易的本金很快就被根本不懂得做生意的父母敗光了。
從此霍家更是欠下一屁股的債,只能安分守己地繼續耕種。
幸而地是他們自己的,雖然辛苦點,日子也還過得去。
剩下了一兒一女之後生活貧瘠一些,但富有富的活法,窮有窮的活法,兩兄妹都是放養的。
但是霍小艾的哥哥展現出跟優秀的學習能力,從此,本來就重男輕女的霍家父母一顆心更是從左邊偏到了右邊。
他們明白,學習就是窮哭人家孩子的唯一出路,於是分外關注霍琅的學習。
而霍琅也不負眾望,小學初中的成績科科滿分。
原本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但好死不死,霍家父親被一些村裡的老賴痞子帶壞,學了賭錢。
第一次去贏了一千的塊錢便讓這個原本還算老實的漢子徹底淪陷了。
賺快錢的爽讓霍父失去了理智,第二次贏,第三次輸,第四次贏了,然後又輸。
一直就是以,贏輸輸輸贏,再輸輸輸輸的節奏走,輸的錢越來越多。
霍父何曾不知道這是毒藥,但是又不甘心輸進去的錢,總想著贏一把,把之前的贏回來就收手,不至於虧了。
然而就是這個念頭,讓他去窮無盡地往裡砸錢,他哪裡知道,回本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能及時止損抽身已經了不得了。
就是這樣,霍家的債越滾越大,在霍琅考了雅思準備出國讀大學,霍小艾準備上高中的時候,霍父不敢告訴兩個孩子,他欠了三十萬的債。
對於農村來說,三十萬塊錢已經是天文數字了。
但是再窮不能窮了孩子的學習,他一家家親戚,從村頭到村尾,一戶戶跪著哭訴,打欠條,按指紋。
再次東拼西湊,加上家裡早就準備好給霍琅讀書,霍母嚴防死守不讓他動的一點存款,硬是湊了二十萬給霍琅出國。
霍琅哪裡知道家裡的這些破事,還以為家裡辛勤老實,父母恩愛和平,妹子可愛乖巧。
於是拿著二十萬出國念書了。
就在霍琅出國之後,霍小艾親耳聽到父母在交談,她躲在門口,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孩子吧,阿琅可說二十萬隻是一年的費用,這還是他拿了半獎學金才減免到二十萬,明年咋辦喲。」
霍父抽著煙,一臉凝重:「能咋辦,走一步算一步。」
「你還欠著三十萬的債!」
霍母哭著拍打父親,力度不小,但父親只是臉色更沉重了。
「你為什麼要賭!你!唉……」霍母悲痛欲絕,整個人都被生活和巨債壓垮了似的。
霍父一臉痛苦,顫著手說:「戒了,戒了。」
霍母聽他這麼說,倒也緩和了一下臉色,只是哭哭啼啼地說:「那現在這三十萬的債,和欠親戚家的,總要還,我們拿什麼還!?」
霍父隱晦地瞥了一眼霍小艾的方向,霍小艾嚇了一跳,以為被父親發現了她在偷聽,連忙往裡一縮。
隨後便聽見霍父壓低了聲氣,生怕被誰聽見了話似的悄悄說:「要不……讓小艾別上學了,供不起了。」
「不上學能幹嘛!才十幾歲!」
霍母先是反對。
「義務教育就九年,高中就不是義務教育咯,要交學費!我們哪來的錢,趁著現在她班上還沒說要交,退了吧?」
「這……孩子還那么小……」霍母遲疑不決。
「小什麼!她都十五了!我們十五歲在幹嘛,都下地去了,誰家女孩子十五還念書,白念!到時候還不是嫁人去了!」
霍父揮揮手,很無所謂,最後一句話似乎把霍母說服了,當下陷入了沉默之中。
霍小艾躲在房門之後,感覺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著,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她瞪著窗外的光,發怔。
「那……我明天去學校退了?」
霍母也壓低了聲音。
霍父點點頭,她便指了指霍小艾的方向:「那怎麼跟那個丫頭說?
她哭可咋辦?」
霍父臉色一板,冷哼:「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家裡沒錢!」
「那不念書了,能幹什麼,跟我們下地去?」
霍母又問。
霍父揮揮手,抿嘴說:「不怕,我有個兄弟在外頭做生意,現在很有錢,我們小學一塊上山砍柴的,熟得很,他還借了我五萬塊錢,我讓他幫個忙,把小艾送出去工作。」
「外面的工資高!」
「我看他邪得很!怕不是做什麼壞事?
別是什麼狐朋狗友!」
霍母不放心。
「什麼狐朋狗友!你婦道人家不帶眼看人!人家可有錢,拔根汗毛比你腰都粗!」
霍母見霍父信誓旦旦,便沒意見了,於是兩夫婦就這麼敲定霍小艾的事情。
霍小艾哭了一頓鬧了一頓,就差給父母跪下來,但就是被霍父吊起來打了兩晚,最後還是從了。
她開始自己安慰自己,讀不讀書也沒什麼所謂,左右能掙錢就好,讀完書還是要去打工的,提前一點也沒什麼問題。
家裡困難,她幫一下也是應該的。
縱然覺得有些不甘心不服氣,到底還是被壓了下去,跟著霍父的那個兄弟走了。
出了村,去了她前所未見的大城市B市,她很興奮,仿佛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東張西望。
原本那個兄弟倒是很誠實,給她介紹了一個便利店收銀的工作,跟他住在一塊。
只是不知道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家裡天天很多女人出入,有些錢財交易,偶然幾次撞見了什麼才明白過來這個父親的兄弟是什麼人。
專門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給那些女人錢橋搭線,勾搭上B市有錢的男人,賺取中間費用。
但是那個人畢竟沒有招惹到她。
只是在她滿了十八歲之後,他便開始把他帶入一些聲色場所,用紙醉金迷的生活引誘她。
幾次家裡打來電話,罵她怎麼還不寄錢回家,她崩潰之後,這個父親的兄弟趁虛而入,說給她借錢先給家裡。
她沒辦法,父親說戒賭戒賭,但最後還是戒不掉。
一開始還能克制一下,但自從她出來工作有錢寄回家之後,就死灰復燃了,又變本加厲地賭起來。
還有哥哥霍琅的學費她也要寄回家裡,家裡把她壓榨得幾乎飯都吃不上。
於是戒那個人的錢便越借越多,有時候根本還不上,但那個人並不催她,反而繼續借給他。
最後越借越多,儘管不用利息,最後帳一算,居然又是一個天文數字。
看到那個數字的時候霍小艾暈了過去,醒了想去自殺,最後被那個人攔了下來,說給她介紹一條賺錢的路子。
一晚上幾千塊錢。
就這樣,她一腳踏進了不歸路。
這是曾經的她。
如今想起,霍小艾還有幾分唏噓,十幾年過去了,她此時坐在一個奢華酒店的飯桌前。
看著來跟她談生意的男人身邊帶著的女人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心裡忍不住覺得好笑。
那是當初她住在出租屋裡,和她合租的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她如今已經忘了,但是無關眉眼還是記得的。
顯然對方也記得她,所以坐在一桌上的時候有些尷尬。
「霍小姐,來之前我還以為你是個男性,真是沒想到,至於合作方面,如果你們公司承諾之後開的店都用我們的器材,那麼價格還可以更優惠的。」
霍小艾這才把視線從女人的身上挪到了男人身上,笑了:「那就談談看。」
談完之後幾人分別,女人繞了個圈,避開了男人又找上了霍小艾,攔住了她的去路。
霍小艾抬頭看著女人,這時候才笑著打招呼:「這麼巧。」
女人也四十歲了,但保養得還不錯,韻味十足,縱然有著幾分風塵氣,但也是俗世的美女一個。
她說:「你是霍小艾?」
她不敢認。
「怎麼,不記得我了?」
霍小艾捏了捏文件笑著回答。
「你……」
霍小艾笑著拿出名片:「我在宋氏公司上班,營銷經理,有空可以吃頓飯。」
女人愣住,不明白霍小艾怎麼身份突然變化這麼大,十幾年的光景,居然一個天上地下。
「對了,你還在干那行?」
霍小艾真誠的問。
女人抿嘴,有些尷尬:「不,剛剛那個男人,我現在是他的情人。」
霍小艾瞭然,當然,也明白那個男人把這個女人帶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於是說:「你這樣被人當物品送來送去,何必?」
女人撇嘴,有些不屑霍小艾這樣教訓她:「你還不是榜上了哪個有錢人才混得來這個職位!」
霍小艾聳肩:「你願意這樣想,就這樣想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著轉身,恰好有一輛車停在她的眼前,男人降下車窗,對著她笑:「談完了?
上車,今晚想吃什麼?
西餐好不好?」
霍小艾隨意地上車:「隨便吧。」
而後揚長而去。
霍小艾看著身邊開車的男人,有些百無聊賴,男人長得有幾分宋文無的韻味,只是神情卻大不相同。
「我剛剛遇到以前的姐妹了。」
男人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怎麼?」
「我開始感慨,當初若不是聽了簡尤的話,認認真真地去讀了商務經濟學,又有一個好朋友願意給我嘗試,我估計現在還跟她一樣。」
男人笑:「那個朋友又是你老闆宋文無?」
霍小艾白了他一眼:「別又是又是的,當初你要不是長了一張跟他差不多的臉,我才不搭理你。」
男人不以為意:「說什麼以前。」
「對啊,說什麼以前。」
霍小艾釋然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