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宋文無篇(二)
這天是何衣清的十四歲生日,每年到這個時候,何家都要搞個聚會熱鬧熱鬧的。
只是這次不在家裡搞,反而出來吃飯來了。
正值寒冬大雪,B市的冬天一如既往的讓人發抖。
這個晚上倒是挺熱鬧的,起碼在酒店的門口挺熱鬧的。
宋文無碰上了正巧下車的何家三口子,他一眼便掃到了那幾個人。
何冬臨四十了仍舊一身風骨,穿得並不臃腫,高個子寬肩,手隨意地垂著,由著那個十四歲的丫頭在拽著他說東道西。
宋文無的目光很快落在了簡尤身上,將近四十的女人明明按道理說應該輕微衰老了。
但是在簡尤的臉上像是看不見歲月的痕跡似的,氣質成熟了沉穩了下去,只有一雙欲抬未抬的眼睛裡偶爾流露出鋒利來。
她像是對自己聒噪的女兒有些不耐煩,乜斜了一眼,率先往前走了,一邊走來一邊說話。
宋文無靠著車門靜靜地看她兩秒,也聽見了她嘴裡的話:
「別老是纏著你爸去研究所,打擾他工作。」
說著,簡尤忽然有些警惕似的扭頭,凝視著丫頭:「你總去幹什麼?
那研究所這麼無聊,你也待得下去?」
那十四歲的丫頭支支吾吾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往她父親身後一躲,說:「我喜歡跟著我爸。」
這話誰都不信。
簡尤更不信了,嗤了一聲正要說什麼,無意一抬眼便看見了靠在車門上的他,一驚:「你什麼時候在的?」
宋文無聳肩,隨意地抬手拍下肩膀上的落雪:「看你們聊得熱鬧,懶得插嘴。」
何衣清連忙笑著喊:「無叔叔!」
宋文無這才挪眼看何衣清,一貫做不出什麼表情來的臉總算化雪似的笑了一下:「生日快樂。」
何衣清跑過去他的跟前,抬頭看著他,攤手:「無叔叔,我的禮物呢。」
她長相像了何冬臨,性子卻跟小時候的簡尤似的,只是比簡尤多了幾分活潑。
偶爾宋文無也會想,如果簡尤小時候順順利利的,是不是性子也跟何衣清一樣。
「叔叔!」
何衣清催促。
宋文無這才回了神,抬了眉按了何衣清的腦袋一把:「沒有。」
何衣清不依不撓,最後被何冬臨拽走了,一行四人才走進酒店裡去,期間只有何衣清吱吱喳喳,其他三人都不是愛說話的,只聽著她吱吱喳喳。
他們進了包廂,裡面早就有人坐著了,男人穿得有些誇張,羽絨裹得嚴嚴實實的,在室內還包著圍巾。
他抬手拍了自己八歲的兒子一巴掌:「能不能坐好!」
八歲的兒子呲牙咧嘴的,到底還是乖乖坐了下來,只是剛剛打破了的玻璃杯也沒撿。
小男孩一抬眼就看見了門口的四個人,連忙驚叫著跳起來:「小清姐姐!」
何衣清斜了眼睛不願意看這個小男孩,連忙躲在了何冬臨身後。
男人也跟著扭頭:「喲!都來了,誒?
無哥你女朋友呢?」
宋文無面無表情地睨他一眼:「幹嘛?」
李文源也奔四了,整個人瘦瘦矮矮的,但依舊還是對誰都一張笑臉。
「你老婆呢?」
簡尤反而脫了外衣,開口問了。
「說天氣冷,不願意來。」
李文源不在意地聳肩,顯然,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不止一回了。
說著,似乎不想說他老婆,於是又把話題扯到宋文無身上:「我說你,跟女朋友好好的就結婚唄,真的是,磨磨蹭蹭的,你是要七老八十才肯結?」
宋文無根本無動於衷,自顧自地坐下來便倒了酒,一副不想跟李文源廢話的樣子。
這個聚會來了很多人,王思音、林千帆、胡蘿蔔幾個都在前後腳到了,熱熱鬧鬧地吃了一場,兩個小孩子打鬧。
準確說,是李文源地兒子纏著何衣清,何衣清煩不勝煩,罵了那小子。
一群大人看得捧腹大笑,宋文無只淡淡看著,面無表情地叫了何衣清:「沒出息,動手打,不打哭了別上桌吃飯。」
李文源也不在意,說毛頭小子多挨揍才好。
何衣清卻瞪了宋文無,到底不敢下手,宋文無心裡笑了笑,臉上卻不顯分毫。
倒是簡尤罵了他教壞她女兒,他不在意地伸伸腿,一句話駁回去了:「你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倒教你女兒忍著脾氣做人了?」
簡尤:「……」
啞口無言,最後只憋出一句:「這孩子像她爸,比較斯文。」
正說著,那邊何衣清就扭了李文源兒子的耳朵,罵:「能不能別把你的鼻涕蹭我衣服上!你再這樣,別怪我真的揍你!」
宋文無挑眉看著,暗笑:「是挺斯文的。」
簡尤:「……」
何冬臨扶額看不下去,連忙把何衣清拽了回來,又隔絕了李文源的兒子,這頓飯才能順順利利吃下去。
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因為平時就時不時有聚會,所以也沒有吃得太久就散了。
一群人涌到了門口,都等著酒店的員工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到門口來。
這個時候,宋文無便看見自己的車緩緩地從路邊開來,停在他的跟前,緊接著駕駛座位置的門打開來。
一個姿態婀娜風流,面容清麗的女人從車裡邁腿出來,嬉笑著看向他:「宋總,吃完了?」
宋文無把手揣到兜里,輕點了頭。
那邊李文源便開口嚷嚷了:「這誰?」
宋文無睬都不睬李文源,只是走過去打算接過鑰匙,只是女人忽然便蹭上來,雙手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人家等你這麼久。」
女人撒嬌地說著。
宋文無扶著她的腰,聲色不顯,只是接過她手裡的鑰匙,女人唇又跟著上來,他微側了側臉,到底被她親住了。
只是一觸即松,宋文無側了身道:「我來開車。」
「怎麼讓你女朋友在門外等著也不讓她上去吃?」
李文源又笑著說。
宋文無回頭掃李文源一眼,才看見門口的幾個人都笑著看他,他心頭一跳,故作隨意地揮揮手:「先走了。」
車子在風雪之中揚長而去,卻是沒聽見他離開之後,李文源等人的談話。
「這跟上一次那個又不一樣了,唉。」
李文源嘆息道。
「他有很多個?」
簡尤懵了一下。
「可不,只是從來不往你們眼前帶而已,你們以為他談了好多年,其實一年不知道多少個。」
李文源搖搖頭嘆息。
「也不知道他這樣什麼時候才結婚。」
簡尤望著宋文無的車子方向,陷入了沉思,還沒想到什麼,便被何衣清這個丫頭拽著嚷嚷要回家。
……
車子裡溫度很適合,只是氣氛卻有些凝固,讓人喘不過氣來。
宋文無開著車,一言不發,連眼睛都不亂瞟一下,只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路,一看心情就不大好。
女人有些警惕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指尖微微絞著頭髮:「宋總。」
「你不記得我說過什麼?」
宋文無忽然也跟著開口,聲音冷冽得跟車外的風相差無幾。
女人混身一抖,明明臉色很難看了,卻也強撐著揚起嘴角,笑了半響發覺宋文無根本不看她,嘴角又墜了回去。
她帶著哭腔地說:「我一直記得,但是我不懂,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你跟我都談了半年了,無論私底下還是外面都不讓我改口,還是讓我叫你宋總。」
「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你情人還是你女朋友。」
這話難免落了埋怨的意思,口吻帶著幾分幽怨和傷心,讓人發自內心的憐惜起來。
只是宋文無向來是個不解風情的,她這分風情白白浪費在他身上了。
他冷笑:「在一起之前我可說好了,我有我的規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全點出來,你要是接受不了,我不強求。」
「你那時候接受了,現在還在搞這些小動作,是什麼意思?」
他列的第一點,就是暫時不讓別人知道,更不會帶她見朋友。
然而剛剛,她徹底違背了。
女人忽地哭了,哭得十分可憐,哽咽著:「難道,難道你就不打算讓我見光了嗎?
我到底是你什麼人?」
宋文無心冷麵冷的無動於衷著,忽然車子往路上一停,道:「下車。」
女人的哭說收就收了,換做一臉愕然:「什麼?」
「下車。」
宋文無不耐煩重複第二遍,冷聲說了。
女人不敢讓宋文無重複第三次,於是膽怯地抖了手,再三打量了宋文無的臉色,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車。
宋文無把一張卡丟到她身上,說:「明天不用上班了。」
女人又驚又愕然,不甘心地要追問,但車子依舊呼嘯一聲往前開了去,一點臉面都不給。
第二天,宋文無去公司上班,剛進門助理便竄上來:「宋總,北街那個分鋪已經準備好了,可以擇個吉日去開張。」
宋文無面無表情地一點頭,接了文件便進了辦公室。
剩下助理在門外探望了兩眼,見辦公室沒了動靜,其他人頓時一哄而上,圍住了助理。
助理看著一眾八卦的臉,聳肩努嘴:「那周秘書肯定又沒了。」
眾人笑著感慨:「我們都說她不超過半年,你看,這不真的沒了,還差幾天就破紀錄了,她也不撐撐。」
「作死,誰救得了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前幾天我還看見她跟一個男人卿卿我我的。」
宋文無靠在椅子上,聽著門外的人的討論,閉眼假寐,面容如水,波瀾不驚,無動於衷。
仿佛門外的人說的那些話跟他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