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離那個人越來越遠(2)
唉……真是一個大問題啊！
「醫生有說什麼時候才能講話嗎？」在我思考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我。
抬頭，看到休斯學長正一臉關切地看著我。那張凶神惡煞的臉，總是寫著各種平和的神色，還真的是很不搭配啊！總感覺好像是《蠟筆小新》裡面的園長老大那樣不和諧。
我搖了搖頭，表示我也不知道。
休斯學長坐在我的身邊，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看著這樣的休斯學長，我想要問他要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卻發現我根本就不能說話。
然後我就對著休斯學長，指了指嘴巴，然後又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你看出我想要跟你講事情啊？」休斯學長愣愣地說。
居然看懂了？看來，我還真的是有學手語的天賦啊！我默默地在心裡誇讚著自己。
「其實，有件事情，不知道應不應該和你說。」他為難地說。
休斯學長從來都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人啊，今天這是怎麼了呢？對於休斯學長將要說的話，我十分好奇。然而，他所要說的話，會與消失了的韓成南有關嗎？心裏面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我很肯定地看著他，他應該可以從我的神色中看出我想要聽的那份堅定吧？
「南，他前一段時間，好像就是在你住院的時候，突然來找我，跟我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然後，還拜託我對大家什麼都不要說。之後，他就真的不見了。我想，你是不是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或者是為什麼離開呢？」
聽了休斯學長的話，我更加迷茫了。韓成南就這樣消失了嗎？我腦袋在一瞬間就變得空白了。
他，要離開？為什麼要離開？去了哪裡呢？
「難道……你也不知道？」休斯學長或許是看出我滿臉的迷茫和驚訝。
或許從頭到尾，最不知道的是我才對吧？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韓成南到底去了哪裡呢？像這樣不告而別，一定有什麼理由的吧？為什麼我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呢？
本來就有些擔心他的心情，現在好像變得更加混亂了。
因為過於混亂的心情，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休斯學長，只能起身走出網球場。
他是因為突然想出去走走，才離開的？或者，突然想週遊世界？又或者，單純厭倦了學校的生活？
我腦袋裡面可以想像出成千上萬種他離開的原因。可是，在這成千上萬種的原因之中，究竟哪個是真正的原因呢？
腦袋，好像都要想到爆開了，卻始終也想不通。
「曉優，怎麼不告而別啊？不是讓你在休息區等我嗎？」心情已經亂糟糟了，夏夜寒卻突然跑出來。
看著滿臉興奮的夏夜寒，我一時間手足無措。無奈之下，只能對他傻笑。那笑容，真的是很傻的。
「是覺得無聊，所以出來走走吧？」他一臉能夠體諒我的表情說。
看著眼前的夏夜寒，突然覺得，或許他知道韓成南在什麼地方吧？這種想法並不突然，其實，我早就有這種想法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而已。
我很清楚地記得，那天在醫院的時候韓成南最後跟我說的話。他是跟我說夏夜寒由他來負責吧？所以夏夜寒現在這樣，會不會也是跟他有關呢！如果，夏夜寒的改變與他有關，是不是就代表了韓成南的離開，夏夜寒也是有所知曉的呢？
如果說，夏夜寒是有所知曉的話，我是不是應該開口問他呢？像現在這樣，既害怕傷害夏夜寒，也不想韓成南受傷的心情，似乎不能維持下去了。
我和夏夜寒並肩走在校園裡，但是心思卻大不相同吧！是因為站在我身邊的人是夏夜寒的原因，我才那麼想念韓成南嗎？
（3）
深夜的宿舍，安靜得讓我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我躺在床上，因為腦袋裡面有著太多的事情而睡不著。我側身，看著距離我床位不遠的韓成南的床鋪。
他應該很久都沒有在這張床上睡了吧？這張床上，連他的溫度都沒有了。想到這裡，不禁眼淚湧出。
韓成南，你到底在哪裡？你到底知不知道，每當安靜的時候，我好像就特別地想念你。眼淚划過臉頰，沾濕了我的枕頭。一瞬間，側臉下的枕頭變得有些冰涼。
就在我的眼淚在我的臉上肆意流著的時候，突然……
「咔嚓……」我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是韓成南嗎？
在一瞬間，我幾乎要條件反射地從床上跳起來。可是，我在要跳起的下一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他要走，既然他選擇了這麼晚回來，一定是因為不想讓我知道吧？那麼，我就先假裝不知道好了。
我閉上眼睛，臉上雖然還有些許淚痕，但是因為是深夜的關係，他應該也看不到吧？
門慢慢打開，慢慢關上。然後，我聽到了一個腳步聲。一步一步，離我越來越近。從來不知道，就連他的腳步聲對於我來說也是這麼熟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那麼肯定，這個腳步聲……就是韓成南的。
腳步聲突然停止了……那腳步聲，應該是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停止的。我的鼻子，好像能嗅到他的氣息。我並不能很清楚地形容出韓成南身上所散發出的味道，我只能說，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氣息，一種讓我嗅到之後會感覺到安全的氣息。
「唉……像孩子一樣，都不知道蓋好被子。」突然他發出了這麼一句自言自語的話。其實，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這樣靜謐的夜裡，卻顯得格外響亮。他口氣裡面是滿滿的溫暖，這讓我更加不能明白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可以在這麼晚的時候來看我，卻還要選擇消失呢？
「今天，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吧！」就在我還在思索他的離開的時候，他突然輕嘆般說出這樣的話。他應該是在我的床邊坐下了，因為我能明顯地感覺到我的床的一角突然陷下去了。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他那句輕嘆的話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叫最後一次呢？
「雖然很不想離開，但是，這樣對於你來說才是最好的吧！」他的聲音裡面有著隱藏不住的失落與無奈。
對我來說最好……
這個傢伙到底是在說什麼呢？我好像越來越聽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了。對於我來說最好的，那到底是什麼呢？
「這一次，應該算是最後的道別吧！你總說，我是個沒禮貌的傢伙，這一次，應該算是有禮貌了吧？」明明，明明是一句開玩笑的話，可是為什麼從他的嘴巴裡面說出來就顯得這麼悲涼呢？
禮貌嗎？
如果今天我睡著了，如果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他這麼有禮貌的告別，我不是就不可能聽到了呢嗎？這個壞蛋。
突然，床角的凹陷彈起。
他……要走了嗎？
這麼快？
下一秒，我不假思索地拉住了他的手。
當我有了反應，當我心裏面想著不要他走的下一瞬間，我就拉住了他。在這樣的夜裡，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之下，我竟然抓住了他。
「你……」他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醒來，聲音裡面滿是驚訝。
不要走……不要離開……
我想要開口說話，可是我努力了半天，卻無濟於事。
怎麼辦？我應該要說些什麼的。我可以寫下來的，可是一旦我開始寫，他就會離開了吧？
情急之下，我握著那隻被我拉著的手，在他的手心裡寫下了「不要走」。
我不能確定，韓成南是否可以理解我到底在寫些什麼，單靠感覺來猜測，其實應該是一道很難的題吧？
「就算我留下，也是多餘的！離開的話，對誰都好。」黑暗中，他低啞著嗓音開口。
多餘的？怎麼可能是多餘的呢？現在的我，真想把這個傢伙的腦袋打開，看看裡面是不是營養不良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他難道都不知道，他有多麼重要嗎？至少，對於我來說，是多麼重要嗎？
「夏夜寒那個傢伙，是為了你而改變的，所以……」他的話只說了一半，聲音就開始變得有些哽咽。
夏夜寒，夏夜寒？又是夏夜寒！為什麼感覺在我和他之間，夏夜寒變成了阻隔呢？就算是夏夜寒改變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明明是兩個不相干的人，為什麼偏偏就要混為一談呢？我真的不懂……
「或許，今天，真的不該來。」在我迷茫之際，他揮開了我的手，大步走了出去。與其說是走出去，不如說是飛奔。
為什麼要躲我呢？我的心裡湧上滿滿的酸澀。
什麼叫不該來呢？難道就這樣一輩子不見我了？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憑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看著他跑出去，我竟然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大雨，又是大雨的天氣。因為他衝進了雨里，所以我也不假思索地衝進雨中。我的體力是不如他的，特別是在大病初癒的情況之下。我和他的距離漸漸拉開，我應該開口叫住他的，應該開口留住他的，可是我什麼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明明知道我開不了口，還要這樣頭也不回地跑走呢？雖然知道追不上，我卻還傻傻地抱著希望，希望他可以突然停下，希望他可以聽到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挽留聲。
最終，他沒有停下，我卻停下了。本來就是深夜，還下著大雨，本來就沒有看清楚東西，大雨卻還來混淆視線。地上的一塊小坑窪，讓我停住了腳步。我跌倒了，就那麼趴在地上。
韓成南……為什麼你不停下來呢？難道你沒有看到我受傷嗎？我幻想著韓成南可以那麼走過來，輕輕扶起跌倒的我。
可是他沒有，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消失在大雨之中。我開始害怕，害怕如果他就這樣消失了要怎麼辦，如果就這麼消失在我的世界裡面要怎麼辦！
我就那麼躺在泥濘之中，混著眼淚、雨水和泥濘的味道讓我不知所措。
我沒有爬起來，不是因為爬不起來，而是因為我想要韓成南的攙扶。一邊說我是傻瓜笨蛋，一邊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扶我起來不好嗎？
可是，就連這麼簡單的希望，現在好像都變得那麼不可能了。
我的腦袋裡面好像過電影一般，和他在一起的快樂，和在他在一起的幸福，和他在一起吵架，惹他生氣，被他惹火……我們其實好像並沒有經歷很多。但是，我明白了，就算經歷不多，只要有一段最值得回憶的就好。
那我對他來說，最值得回憶的是什麼呢？
腦袋裡面突然出現了一幅畫面……
大概是他知道我的身份以後，我要離開，他卻留住了我。那個時候，是感動嗎？與其說是感動不如說是幸福吧？
那個時候我其實想過，如果我留下，那麼一定是為了他。因為有他在，所以我才願意留下的。因為希望他挽留，他就真的挽留我了，所以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好幸福。那時候，他說了些什麼挽留我呢？好像還在耳邊回放一般。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心裏面還是不希望你離開。」
「不管男生還是女生，你就是你啊！所以，留下來吧！」
「就算你是女生也無所謂，只要，只要我不說出去，就沒有關係了吧！」
現在想一想，他說的話並沒有多動聽啊！他並沒有說什麼特別深情的話，可是，就是這麼幾句話，卻成為了我和他之間最重要的回憶。不對，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幾乎成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回憶。因為，這看似簡單的話，卻是在我最悲傷的時候說出來的，所以才會那樣的動人。
那時候想要離開的我是多麼悲傷呢？然而，現在他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呢？我不懂，不懂他的離開，也不懂自己為什麼什麼都不懂。
雨一直下，就好像夏夜寒走的那天一樣。
明明是同樣的場景，為什麼我會覺得，相比之下，現在的我更加傷心呢？那種帶有挫折意味的無力感也更加濃重一些。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發現我其實什麼也抓不住，心裏面，滿滿都是那種抓不住的失落感。
「這樣淋雨，對身體不好哦！特別是像你這樣大病初癒的人哦！」突然，那冰涼的雨水消失了。
我側頭，看著半蹲在我身邊的人。
不是……韓成南啊！
夏夜寒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是韓成南告訴他我在這裡的嗎？
「快點起來吧！」他那隻冰冷的手企圖拉起我。
在他的手觸碰到我的手的一瞬間，我突然想要甩開他的手。那冰冷的溫度，絕對不是我要的啊！
就在我還在想著要甩開他的手的時候，我的手已經不自覺地開始行動了。我的動作好像總是比我的思維快了一步。
然而，就在我甩開他的那一瞬間，我感覺他身體的瞬間僵硬。就好像是急凍一樣，身邊的夏夜寒好像就在一瞬間凍結了。原本握在他手中的傘也緩緩落地，然後，我就再次被雨水洗禮。
原本半蹲的他，突然雙膝跪地。
「到了最後，還是被放棄了。」他的聲音和雨水摻雜在一起，突兀卻不明顯，話里飽含悲傷。此刻這種悲涼的氣氛倒是和冰冷的空氣相協調。
因為他的話，我好像再次有了負罪感。
我慢慢從地上爬起，也跪坐在地上。雨水打進眼睛裡面，很痛，很澀。
「為什麼，被放棄的總是我呢？」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那顫抖的聲音，暴露了他的脆弱。他在哭吧？在這樣的大雨裡面，雖然看不清楚那掛在臉上的究竟是眼淚還是雨水，但是他顫抖的聲音，已經完全證明了他的眼淚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他的眼淚，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全世界最壞的壞蛋。就算是韓成南離開了，我也沒有必要這樣傷害夏夜寒啊！就算我很傷心，我也不能去傷別人的心啊！既然體會過心裡想要依靠的人離開自己是多麼悲傷的一件事，為什麼我還要讓別人也體會呢？
雖然我並不知道對於夏夜寒來說，我究竟是在什麼位置的一個人，但是，我也覺得，在他的心裏面，我的位置就好像是韓成南在我心裏面的位置一般。那是不可或缺的，因為那個位置如果空了，有些事情就會變得沒有意義了。
我起身，抱住那個像無助的孩子一般哭泣的夏夜寒。
在這樣的夜裡，我和夏夜寒就這麼抱在一起大哭著。因為我開不了口，我並不能用語言安慰夏夜寒，所以我只能這麼抱著他。
我想要藉助著我的體溫來溫暖他，我想要藉助我的擁抱來緩解他因為我而受到的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