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離那個人越來越遠(1)
（1）
白床，白被單，白枕頭……
我應該是再次在醫院醒來，並且，這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明明記得我是要去找夏夜寒的啊，為什麼現在我會在這裡呢？
我迷茫地掃視我的周圍，企圖發現一些線索，卻意外地看到病房床邊的一個身影。這個孤傲的背影，不正是我冒雨想要尋找的人嗎？
「夏……」我想要開口講話，卻發現我的嗓子生疼，什麼都說不出來。
似乎是感覺有動靜，原本站在床邊的人木然地回頭。
看到呆呆地坐著的我，他的臉上也絲毫看不出有半點喜悅之色。很明顯的，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不是因為關心我而來的。
「你傷口發炎加上淋雨引發了重感冒，所以你暫時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語氣裡面儘是冷漠。他沒有看我，只是雙眼放空，不知道在看什麼。
淋雨……重感冒？
「昨天淋雨是為了要去找我吧？」在我還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的時候，他再次開口。
他的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我還有話要跟他說，我還要跟他解釋來著。可是，我現在根本就開不了口，說不出話，我要怎麼解釋呢？
「你該不會又是要來跟我解釋什麼吧？」他嘴角微提，卻不是原來那種冰冷的笑容，而是略帶嘲諷的笑。
我點頭，我確實是想要跟他解釋的。
「呵……你還看不出嗎？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解釋。」他的話裡面滿是無所謂。
不需要嗎？
如果不需要，為什麼眼神裡面卻寫著滿滿的冷漠與傷心呢？如果不需要，怎麼可能會變得比以前更加冷漠呢？
我心裏面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你，是女生吧？就連身份也要隱瞞的人，怎麼可能會說什麼實話呢？你，除了身份還隱瞞了我很多吧？」他嘴角的笑容從嘲諷變得有些殘酷。
「我……」我的嗓子生疼，好像有刀片划過一般，雖然我很努力，卻發現我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話裡面的語氣，讓我覺得，不論我怎麼解釋，他……好像都不會相信我了。是因為受了太重的傷害才會如此嗎？
現在的我，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釋。
我只能就那麼傻傻地看著他，他臉上的憤怒卻也悲傷的表情，像是利劍一般刺痛著我。我從未像此刻一般痛恨我的沒用，只是連簡單的一句解釋都說不出口。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你的那些行為只會讓我看到你虛偽的一面。別讓自己和我像個傻瓜一樣了！就這樣，結束吧！」他走到了我的床邊，與我對視著。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搖著頭，在心裏面大聲地否認著。可惜，他聽不到我心裡的吶喊。
「再見吧……明曉優……」他微笑著說。
他微笑里的蒼涼，是我從未見過的。
他的語氣里，帶著深深的孤獨的。那道別，讓我感覺，好像在今天之後，我們就永遠不會再見面了一般。
他轉過身，我想要拉住他。不知道為什麼，在心裏面，我就是有一種感覺。我覺得，如果現在不拉住這個人，就有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可是，當我想要伸出手，當我想要拉住他時，我卻被全身席捲而來的疼痛所阻止了。我的胳膊，好像是灌了鉛一般，無論怎麼努力，都抬不起來。
我就只能那麼傻傻地看著他離開，就只能那麼傻傻地任由他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我開不了口，也無法動手，所以我只能就那麼像傻瓜一般地看著他離開。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流出，無聲無息的。我無法抬手擦掉眼淚，就只能那麼任由眼淚在我的臉上流淌。
我握緊著拳頭，指甲扎在了手掌裡面，很痛……
我呆呆地看著門口處……
心裏面好像還在希望著什麼，是希望他回來嗎？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嗎？又或者只是希望，不是像現在這樣傻傻地躺在這裡，什麼都不能做。
眼淚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閉上眼睛，希望眼淚停止，卻發現……現在，就連閉上眼睛也無濟於事了。
「是因為他才哭的嗎？」突然，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
睜開眼睛，是一臉茫然的韓成南。
「你啊……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好像自言自語一般地嘟囔著，然後，臉上帶著複雜的表情為我擦眼淚。
他的手和夏夜寒的不同，相對來說，要溫暖很多。他的指尖好像帶有微微的電流，在我臉頰划過的地方都好像有著點點酥麻的感覺。
看著韓成南，我突然有一種痴呆的感覺。已經習慣了面無表情的他，在他臉上出現這樣糾結複雜的神情還是第一次。
我想要問他為什麼有這樣的表情，也想要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是卻說不出來。
「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呢？」他語氣裡面滿是無奈。
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呢？這也是我想問自己的一個問題。到了最後，把一切都搞砸了不說，還弄得自己臥床不起。
「有的時候，你單純得好像能夠輕易地看清楚；有的時候，我卻發現，我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你。」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但是卻很動聽。
現在的我，突然想要跟韓成南說些什麼！這種想法無比迫切……我這才發現，原來聲音對於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唉……」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要嘆氣呢？看著在他那俊朗眉宇之間出現的緊鎖的「川」字，我真的很想伸手將它撫平，但是現在我卻不行。
現在我也應該感嘆什麼嗎？生命誠可貴？不，不是這樣的。我現在所想的，就是能夠趕緊好起來。
「到底要怎麼做，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呢？」他貌似傷神地說。
他為我撥開了因為眼淚而粘連在臉頰上的頭髮。
他的眼睛裡面，映著憔悴的我。在他的眼裡，我是多麼無力呢？
「看著你為夏夜寒做的那些，或許，是你真正所想的吧？你，可以為他變成現在這樣，或許，在你的心裏面，他比我的位置更重要吧？」他語氣裡面的無奈暴露無遺。
他這話……夏夜寒對於我來說更重要？
這個傢伙……到了現在還是不懂嗎？
難道上次在醫院裡面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因為那過於明白的話，還讓夏夜寒誤會了，可是誤會還是沒有解開啊？這個傢伙還是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原本以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傻瓜，現在發現，韓成南這個傢伙好像是比我還要傻的傻瓜。
如果我現在可以動，如果我現在可以講話，我真的想要跳起來告訴他，他……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可是，現在的我卻不能動，也不能說。現在的我，就只能這麼傻傻地看著他，這麼傻傻地聽他說話。
「雖然不知道你所說的孤獨到底是什麼意義的一個字眼，但是，我或許可以明白你對夏夜寒付出的原因。」
他……真的明白嗎？我很想問他，可是，看到那樣的他……就算我是可以開口講話，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應該講些什麼吧！
「你……要加油。」他勉強地對我微笑著。
那個笑容有多勉強呢？
他本來的表情是什麼呢？
他原本是傷心的吧？
他……是在為了我傷心吧？
我有好多問題，卻也只能自己問自己。
「不要再哭了，眼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夏夜寒的事情，我會幫你解決的。」說完，他轉身離開。
不論是韓成南或是夏夜寒，我都是沒有辦法留住。
然後，我再次看著韓成南的背影漸漸消失。
韓成南，夏夜寒……
這兩個傢伙似乎已經把我原本就不平靜的生活攪得更加不平靜了。不對，應該是天翻地覆。每天都是不斷地誤會，然後解釋，然後解釋不成功後引來更多的誤會。
雖然是這樣，可是我卻好像從未想過要恢復平靜的生活。這樣的生活雖然很累，但是，對於我來說，這樣的生活也好，至少在我平淡無奇的生活之中有他們啊！
可是，如果要我從他們之中選擇一個呢？我突然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
原本，我的答案應該很肯定是韓成南吧！畢竟，我是因為他，才待在這裡的。如果不是他，我或許早就收拾行李回家了。可是，這樣肯定的答案，我現在卻猶豫了。因為，除韓成南之外的那個孤獨的背影，夏夜寒……我越來越不知道對於我來說，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在我的心裏面到底占有一個什麼樣的位置。雖然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我心裡的主要位置是留給韓成南的，但是，另一方面，想到夏夜寒是因為我才變成了那個樣子，因為我才變得更加冰冷，我就覺得我對他多了一份特別的情感。
我本來就不是聰明的人，像現在這樣錯綜複雜的情感，幾乎用光了我所有的腦細胞。可是，就算是用光了我所有的腦細胞，我也根本得不出最終的答案。
現在這樣是三角戀的問題嗎？在午後狗血的泡沫連續劇中才會出現的劇情，居然出現在我的身上了？不對，好像也不是這樣的。雖然是三個人的問題，可是人家電視劇里至少有浪漫的情節和告白之類的，可是我呢？雖然因為三角關係在苦惱，可是，繞著我轉的，或者是我繞著轉的那兩個傢伙和我之間根本就沒有浪漫，沒有告白……有的好像只是讓我苦惱的東西。
一動也沒有辦法動的我，靜靜地躺在床上，思索著自己到韓成南、到夏夜寒的距離。我和他們之間好像都有一條無形的線連接著，現在，我們之間的線好像亂成了一團。還有可能解開嗎？我不知道。
雖然現在有一大堆問題困擾著我，但是現在我最應該擔心的應該是，我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這裡根本就沒有一個照顧我的人，我……要怎麼上廁所啊？
（2）
一個月的時間能改變多少人和事呢？在病床上躺著的這一個月，我每天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在一個月之後，我終于思考出來了，一個月……改變了我、韓成南和夏夜寒……
一個月的靜養，我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雖然身上傷是好了，但是依舊不能說話。我就此變成啞巴了嗎？
不可能！像我這樣的人，嘴巴是笨了一點兒！但是還沒有到不要嘴巴的地步。那麼，究竟是為什麼不能說話呢？
根據那個討人厭的戴著厚厚眼鏡片的中年謝頂怪醫生說，我是某根神經發炎腫脹壓迫到了我的發音神經，要等這根壓迫到我發音神經的那根不知道是什麼神經的神經消炎之後，我才能講話。
我呆滯地坐在網球場裡面，沒有辦法和周圍的人交談，所以就只能這麼呆滯地坐著。當然，我坐在這裡呆滯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韓成南消失了。
沒錯，就是消失！在那天說了奇怪的話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宿舍、教室、網球場、餐廳、浴室……我幾乎翻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他。他，到底會去什麼地方呢？
拿起手機，對著發呆。
「韓成南！趕快給我滾回來！」
「韓成南！要是再不回來你就死定了！」
「韓成南！再不回來我就放火燒你家房子哦！」
「韓成南！你再不回來，我就先殺我自己，再殺你全家哦！」
「韓成南！回來吧！回來的話，我請你吃飯……」
「韓成南！快點出現吧！我請你吃兩頓飯……」
「韓成南！你要是回來，我就天天請你吃飯……」
「韓成南！求你了！回來好不好？」
「韓成南！我，很需要你……」
「韓成南！回來吧……」
「韓成南……」
我到底給韓成南打過多少電話呢？算一算也有幾百通了吧？
留言呢？威脅的，祈求的，我好像都用過了……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他就這樣在我的世界裡消失了嗎？他為什麼會不告而別呢？雖然誤會了我和夏夜寒的關係，但是也沒有必要就此消失吧？
心裏面有好多的疑問，不能說出口，就算現在的我是可以開口的，我也沒有辦法找到我想要去詢問的那個人。那個人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曉優，口渴嗎？要不要喝……」就在我發呆的時候，一個俊秀的身影突然走了過來。然後，我的眼前就多了一瓶我喜歡的草莓酸奶。
我抬頭，對著遞給我草莓酸奶的人笑。除了韓成南，這或許是我另外一個很大的疑問。
夏夜寒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那天在韓成南走後，他突然跑來照顧我。雖然他也受了傷，不過好像好得特別快，是因為體質很好的緣故嗎？之後在醫院裡，他臉上每天都帶著和煦的笑容，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對於夏夜寒的突然轉變，我還真的有一種不能接受、很不現實的感覺。畢竟，他那天的再見是那麼決絕，可是在第二天的時候卻好像雨過天晴一般……
到底是為什麼呢？我很想問夏夜寒，雖然說不出話。也可以寫下來問他，但是我沒有。因為我害怕如果得到了答案，現在這樣的夏夜寒就會消失不見。
我很努力地想要讓事情保持現在這樣不要改變，這樣就好。所以，我什麼都沒有問，所以，我就這麼傻傻地接受了這樣的事情。
「不能說話好像真的很痛苦，不過沒有關係，以後曉優你就聽我說話好了。」說著，他在我的身邊坐下。
以後聽他說話就好！這像是宣言一般的話，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他好像是在跟我承諾什麼，承諾以後都在一起嗎？如果我可以開口說話，對於他這樣的話，我應該要怎麼回答呢？心裏面突然覺得空落落的，心裏面暗自慶幸，還好我不能說話。
我咧開嘴，對著他傻笑。雖然我知道，我的笑容有多麼僵硬。
「好了！快點喝酸奶吧！」他是沒有看出我那僵硬到極點的笑容呢？還是故意忽略掉呢？或許後者更可能一些吧！
他打開酸奶，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猛吸了一口，草莓的酸甜在一瞬間占領了我的味覺。
「那你先坐著，我要去練習咯！」他的眼睛裡面滿是寵愛，因為這份寵愛，讓我覺得很不知所措。
我看著這個在網球場上跳動的傢伙，很是迷茫。
為什麼明明韓成南消失了，大家卻絲毫不為所動呢？這讓我有了一種錯覺，好像那個叫做韓成南的傢伙從未出現過一樣。
或許就是因為大家都不在意，所以我才會覺得奇怪吧？我似乎，應該找個人一問究竟了。可是現在我連話都不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