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約束，毫無限制，
過於完美，
對真實的宇宙來說，反而是最大的問題。
或許是生活的經驗和感悟，
或許是對物理學的一些道聽途說。
或是刻寫在華夏人骨子裡的水滿則溢、物極必反的觀念，
也或許是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和了解，
直播間的所有觀眾們，一邊接受著這個世界是精密的、細膩的、完美的設定，
一邊又無緣由的堅定，真實的宇宙，不可能完美到無懈可擊。
因此，儘管充滿著不舍，所有人還是給出了較為一致的抉擇：
【如果非要從兩種假設中排除一個的話，那就排除經典物理宇宙觀吧。】
顧然看著觀眾們的抉擇，並不意外。
「經典物理宇宙觀，建立在三維世界的宏觀觀察之上，」
「其在高速和微觀層面上的局限，早在一個世紀前物理學家面對黑體輻射問題時就已經暴露了出來。」
顧然知道觀眾們鐵定會問「主播主播，那黑體輻射是什麼呢？」，
所以不等觀眾們提問，他便直接說道：
「我知道大家想問黑體輻射是什麼，」
「那就不得不從開爾文男爵開始講了，」
「開爾文是誰？」
「本名叫威廉·湯姆森。」
「如果還不知道也沒關係，但他說的話大家一定都聽過。」
「那是1900年，歐洲科學家齊聚倫敦展望新世紀呢，這哥們兒回顧了上世紀的物理學成就之後，得意的說出了那句『聖經』——」
顧然清了清嗓子，模仿著老人的聲音說道：
「物理學大廈已經建成，現在只剩下兩朵小小的『烏雲』沒有解釋，一朵烏雲是麥可遜·莫雷實驗揭示的『光速不變』問題，另一朵烏雲是『黑體』輻射頻率發散問題，但這都無傷大雅。」
「咳咳，」
顧然乾咳兩聲，喝水潤了潤嗓，接著說道：
「這老哥本來也就是想淺淺的裝個逼，結果大庭廣眾下說出來後，直接給所有物理學家干激動了，」
「這邊剛散會，那邊所有物理學家就一股腦的去向這兩朵烏雲發起了衝刺。」
「結果直接導致了相對論、量子力學的橫空出世。」
「差點把經典物理的地基給揚了。」
顧然稍作停頓，
直播間立馬就熱鬧了起來。
「哈哈哈哈，焯！」
「啥開爾文，那是我開哥！」
「我開哥還是牛的。」
「論一個人到底能闖多大的禍。」
「我開哥以一己之力干翻整個經典物理。」
「起立起立！」
「全體起立！」
無數觀眾聽著趣味小故事，都鬨笑起來，
也是讓直播間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顧然敲了敲桌子，接著說道：
「那麼我們接下來就了解一下這個差點把經典物理干廢的黑體輻射問題，」
「它所造成的影響之巨大，或許遠遠超出了大家的想像。」
「首先，我們要假設存在一個黑體，」
「它吸收所有光，不反射光，只發出自己的光。」
「嗯……比如太陽，或者說關上身邊所有光源之後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的你，都可以近似看作黑體。」
「眾所周知，在這個時候在黑屋裡大家身體發出的光，實際上是熱量，也就是熱輻射。」
「那麼按照經典物理對溫度和輻射的描述和計算，大家很容易就能得出不同溫度下的熱輻射的頻率。」
直播間沉寂了下來。
觀眾朋友們在顧然直播間最討厭聽到的東西，
莫過於「眾所周知」、「很容易」、「輕而易舉」之類的詞語。
「那個，問一下，難道就我一個人不懂嗎？」
「我也常常被眾所周知排除在外。」
「嚇得我都不敢說話了，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不知道。」
「+1」
「+1」
此時，中科院內。
聽到顧然的講述，
縈繞在不少院士腦海中的迷霧開始逐漸散開。
關於顧然提出的像素點設想，
他們一開始猜測是量子宇宙觀。
但因為顧然一直沒有提到量子力學，所以他們也不敢貿然確認。
直到現在講到了黑體輻射，他們這才基本能夠確定下來。
「那個像素點設想，大差不差應該就是換了個說法的量子宇宙觀了。」
在中科院內部工作群中，
看到有院士發起聊天后，
其他正在觀看直播的院士們也陸續加入了討論。
「剛才聽的時候感覺就是量子力學。」
「也不好說，我感覺他在有意規避量子力學。」
「嗯……我也發現了。」
「已經說到了黑體輻射，基本上已經實錘了。」
工作群中很快熱鬧了起來，
許多院士都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其中大部分認為顧然提出的像素點假設就是量子物理。
只有趙恆、丁一和胡安三人始終看著顧然的直播，絲毫沒有注意到群里的熱烈討論。
他們目光凝重的盯在屏幕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在前段時間，
他們去世峰大廈的時候，
顧然是提到過量子力學的，
在顧然的猜想中，量子力學和新的物理體系，都由鍅碎片引出。
所以，現在聽到顧然講述黑體輻射的時候，
他們的感覺和其他院士截然不同……
太陽、黑夜中的人體，只是近似黑體。
真正的黑體是什麼樣的？
從概念上來說，無非就是吸收所有電磁波、不反射任何電磁波、然後自身發射電磁波。
再聯繫起顧然之前提到的鍅衰層「編譯器」的假設，
他們不難聯想到，鍅碎片有沒有可能……就是那個引發了量子學革命的「完美黑體」
……
在其他院士們在群里聊得熱火朝天的同時，
丁一向胡安發去了消息：「你想到鍅碎片了嗎？」
胡安幾乎是秒回：「嗯。」
兩人並沒有來得及深聊，
因為顧然已經開始繼續講述：
「在經典物理體系下，是一切現象都可以用函數推導，如同一個萬事萬物都逃不出去的因果，」
「黑體輻射問題自然也不例外，」
「而對於黑體輻射問題的計算，主要由經典物理的兩個重要定律主導——」
「一個是維恩位移定律，一個是瑞利-金斯定律。」
「對於這兩個定律，大家不需要去探究，」
「大家只需要知道，在實驗驗證後，得到的結果和這兩個定律推導出來的結果是不符的。」
「維恩定律在低頻區域不符，瑞利-金斯定律在高頻區域不符，」
「而隨著頻率趨於無窮大的時候，一切過往的經驗定律便也都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