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湯盅，沈確將身體坐得板直。
他看向黎允煙，眼神有些慎重。
聲音清沉乾淨：「嫂嫂，你那天說的事，我答應！」
黎允煙知道他遲早會答應，勾唇笑了笑，「好！」
見她的反應如此風清雲淡，沈確瞬間有種感覺，自己在嫂嫂面前的表現，是不是有點，太不成熟了？
他輕輕吸了吸氣，立刻板起了臉。
輕咳了一聲，「嫂嫂！」
「嗯？」黎允煙撐著下巴，轉頭瞥向他。
沈確將目光放至湯盅上，想了想，開口：「你......晚上睡覺時，將門窗關嚴實一些！」
「為何這樣說？」
他對上她澄澈的雙眼，有些不忍心將那天在馬車上聽到的事，說給她聽。
她一定會害怕！
況且，他還沒有偷聽到具體的時間！過早讓嫂嫂擔驚受怕，也無甚意義。
「無事！」他搖搖頭，「就是最近天氣寒涼，怕屋裡漏進了寒風，會影響嫂嫂身體！」
單純的少年，連演戲都很生硬，黎允煙看破不說破。
他和李銘山的住處離得這麼近，莫非，他是知道些什麼？
【是的宿主！那天他也聽到了！】
原來如此！
黎允煙看著他，眼神溫柔，「你別擔心我！你現在應該將注意力，全放在課業上！明白嗎？」
「可是......」
「別可是了！」黎允煙推了推他的額頭，「我們現在已經是合作關係，我就有義務督促你學習！其它的事情，你都不用管！」
她站起身，淡紫色的裙擺划過椅面，「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恭送嫂嫂！」
沈確目送著她遠去，抬手撫著尚存柔軟觸感的額頭，眼裡比起之前，多了幾分不同的情緒。
倆人建立了合作關係，黎允煙三天兩頭就往沈確這邊搬東西。
生活環境舒適了，心無雜念，學習起來才能更加事半功倍！
不出一個月，沈確的屋子裡已經大變樣！
靠牆放上了博古架，架子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各種書籍和擺件；牆上掛上了名家字畫；就連他的衣櫃裡，也多了好幾套書生穿的錦緞長袍。
他的變化如此之大，可因為常年累月地被府中之人忽視，他又不在府中吃飯，以至於除了守門的門房之外，竟沒有幾個人發現沈確如今已經大不相同！
門房也不會拿這種事去跟主家說道，畢竟沈確再如何低調，也算是沈家的半個主子！穿幾件新衣服什麼的，實在不算是一件多麼稀奇的事情。
而除了外表，其實變化最大的，還是沈確的心態！
他的餘光看著坐在附近，陪著他一同看書的女子，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黎允煙躺在柔軟的貴妃椅上，左手拿著話本子，右手拿著冬雲提前剝好的橘瓣。
瑩白的手指捏起橘瓣放進嘴裡，酸甜爆汁，漂亮的眼眸眯起又睜開。
感覺到沈確在走神，黎允煙捏起一片砸向他，「快溫書！」
「是。」
沈確拿起落在書桌上的橘瓣，放進了嘴裡。
真甜！
冬雲蹲在碳盆前，為自家小姐烤著栗子。
盯著沈確少爺溫書，也有她的一份！
她現在才知道，她家小姐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苦日子？
她來府中已經一個月了，姑爺竟然連小姐的房門都沒有踏進過！
她家小姐眼看子嗣無望，後半生沒有著落，可不得提前養個乾兒子，以後可以給自己養老送終嘛！
嗚嗚！！她家小姐可真是太苦了！
她盯著沈確的背影，希望沈確少爺能爭點氣，考個功名出來，以後再給她家小姐掙個誥命！也不枉小姐養了他一場！
栗子烤好了，冬雲用小鉗子將栗子的外皮弄開，取出黃澄澄的果肉，放在瓷盤裡。
「小姐，吃栗子！」
「嗯。」
黎允煙放下話本，端著瓷盤走至了八仙桌前，「沈確，你也休息一下！過來吃一點，要勞逸結合！」
「是，嫂嫂！」
沈確將書本放下，走至架子前淨了手，細細擦乾，才返回桌前坐下。
勤快的冬雲又泡好了一壺茶水，貼心地倒出了兩杯。
「小姐，趁熱喝！」
黎允煙接過茶杯，雙手捧著暖手，「冬雲，你也喝一杯！」
「不用！奴婢不渴！」冬雲蹲下身，繼續烤栗子。外面下著大雪，在碳盆邊蹲著，就是暖和！
黎允煙也不管她，伸手拿起了一顆栗子肉。
口感綿密，柔軟回甜。
「嗯 ，真好吃！」
黎允煙點點頭，看向沈確，「你也試試！」
「是。」
沈確將手指伸向了她剛剛拿過的旁邊一顆栗子，輕輕放入了口中。
她看著他的眼，「是不是很好吃？」
他點頭，「好吃！」
黎允煙眼睛彎起，「我們家冬雲最會烤栗子了！」
冬雲得到小姐的誇獎，在地上嘿嘿直笑，「小姐，奴婢這裡還有！快要烤好了！」
黎允煙抿了一口茶，「也不用烤太多，省得晚上吃不下飯！」
「奴婢省得！」
當她再次伸手時，手指與沈確的撞上了。
沈確倏地收回了手，耳根泛起薄紅。
黎允煙笑著拿起那顆栗子，放在他的手中，「你怕什麼，我又不跟你搶！」
她的語氣中帶著寵溺，對待他的態度，像是對著一個需要呵護的小輩。
沈確很想同她強調，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又沉溺於這種感覺，攏在袖子下的另一隻手，緊緊攥著。
天色漸暗，黎允煙讓冬雲開始收拾東西，她們該回去了。
站在廊下，沈確拿出了一把傘，為她撐開，「嫂嫂，小心雪濕了衣裳！」
「多謝！」
黎允煙接過傘柄，二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過，沈確的心突突直跳。
忽然黎允煙的腳下一滑，踩到了剛剛積起的雪上，整個人就要向廊下撲去......
「嫂嫂小心！」
沈確的長手一勾，攬住她的腰，立馬拉了回來。
油紙傘在地上滾落了幾圈，停在了大雪紛飛的院子中央。
黎允煙隨著力道被他拉進懷裡，雙手驚慌失措間，抓住了他的衣襟。
感覺到懷中的柔軟，沈確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就這麼愣愣地低頭看著懷中的人。
大雪毫不留情地吹進來，落在了她烏黑的髮鬢間，像一朵白色的絨花。
他輕輕抬起手，想要替她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