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和沈安安一樣,沈家已經欠了他很多了,不能再讓他陷入麻煩中。
蕭淵淡淡點頭,沒有說話。
鐘聲響起,宮門打開,那些揣著摺子的御史就雄赳赳,氣昂昂的快步進去了,那架勢大的很,仿佛是去赴死般慷慨大義。
蕭澤冷笑了一聲,從蕭淵身旁經過,「四弟眼下怎麼烏漆墨黑的,是昨夜沒有睡好嗎?」
蕭淵心情本就不佳,又怎麼會給他好臉色瞧,「是沒有休息好。」
他偏頭睨了蕭澤一眼,「二哥昨日娶側妃,不該笙歌到天明才是嗎,怎麼臉色看起來這麼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嗎?」
說完不等蕭澤暴走,他就加快步子進了奉天殿。
蕭澤狠狠剜了他一眼,在位置上站好。
不一會兒,皇帝在太監的高喝聲中來了。
先是過一遍流程,大太監又道,「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御史立即呼啦啦站出來一排,爭先恐後的開始了告狀。
皇帝一看這架勢,不善的目光就睇向了蕭淵。
能搞出這麼大陣仗,讓御史全員出動,放眼朝堂,也就他有這個能力。
果不其然,就是和他脫不開關係。
「林家犯法,抓起來審問就是,關四皇子何事?」皇帝沉聲說。
「皇上有所不知,」一位白鬍子御史開口說。
「如今東城的軍權,是四皇子的大舅哥,沈家長子沈長赫在管,而林家女,正是沈長赫未過門的妻子,所以,才會出現那撞死的百姓口中所說的官官相護!!」
皇帝自然知曉蕭淵把那一萬軍權給了沈長赫,他看向蕭淵問,「你有什麼話要說?」
他面色很冷,當初他就不同意他娶沈家女,如今看果然是對的,瞧瞧才成親幾日,就弄出了多少么蛾子事。
一再打亂他好不容易製造出的平衡,給蕭淵添麻煩,這樣的女子,娶回家也是個禍害,也虧他還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屢次忤逆。
皇帝想起昨日他緊閉府門,威脅要把李家姑娘抬進宮的事就氣的心口疼。
蕭淵面色冷淡,「不論是大理寺,還是宗人府,就算父皇您審,也要有人證物證,狀紙,供狀,如今什麼都沒有,說定罪就定罪,什麼時候我大梁的律法是光靠一張嘴了。」
「四皇子,您這分明是強詞奪理。」御史大著膽子說。
「人都一頭撞死了,還需要什麼人證物證,難道人家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況且,那死去的林恒生和林大人本就是親兄弟,他死後的家當也都在林大人名下,這還不算物證?」
林大人當即出列跪了下來,「皇上明鑑,我和那林恒生確實是親兄弟,可卻從無交集,他乃外室所出,本就不為我家族所容,後來又入贅別家,更是從不曾碰面,當年因此,家母與那個外室曾有一番恩怨,林恒生分明就是在陷害報復臣啊。」
「哼,好的壞的都是你說的,罪人說的話,如何可信。」那御史冷笑說。
蕭淵淡淡接口,「那陳大人覺得,什麼話可信?」
「本皇子往你名下存些銀子,再買兇撞死你家門口,是不是也能判你的罪?若是可信,回去我就安排,日後我看朝中哪位大臣不順眼,便也都如此?」
「二哥,」他目光投向蕭澤,「不若我們兄弟倆先試試,看是誰先陷害死誰。」
「……」蕭澤狠狠瞥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四皇子。您這分別是強詞奪理,袒護林家。」御史大聲說。
蕭淵瞥他一眼,「若今日撞死的是你陳大人,我一樣如此說。」
「……」陳大人被堵的沒了聲,抬頭看向了龍椅中的皇帝,「皇上。」
皇帝眉心抽了抽。
說不過就來尋他做主,好像那逆子有多聽他的一樣!
「那依你之見,此事當如何?難不成一句陷害,就抵了林家之過?」
蕭淵語氣不變,「兒臣沒有說林家無辜,此事究竟如何,還要再查,那林恒生先前一直再給一個叫顧譚的人做事,如今東窗事發,那人卻消失了個乾淨,很難讓人不懷疑其中有什麼貓膩。」
皇帝皺眉,「顧譚又是誰?」
蕭淵從袖中掏出一個摺子,由大太監遞給了皇帝,「這是當地府衙寫的摺子,證明林恒生這幾年就是和那位叫顧譚的狼狽為奸,其中林家究竟有沒有參與,只要抓住顧譚,一審便知。」
「父皇,茲事體大,若顧譚當真是幕後主使,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富紳那麼簡單,如此玩弄權術,陷害朝廷大臣,定要繩之以法。」
皇帝將摺子合上,看著蕭淵,「可摺子上說,他去了江南,你要如何抓人?」
「四弟莫不是想親自去?」蕭澤添柴加火道。
皇帝冷冷瞪了蕭澤一眼,給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旋即又道,「朕聽說,林家和沈家定了姻親。」
雖是問句,卻說的很是肯定,林大人不知如何回答,沈文從隊伍中站了出來,「回皇上,確實如此。」
「哼,」皇帝不輕不重的嗤笑了聲,深邃的目光盯著蕭淵。
「此事,你確定要查下去?」
蕭淵抬頭對上皇帝的眼神,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時沒有言語。
「朕在問你,你是要繼續查下去?將你口中的顧譚抓回來嗎?」
皇帝若是要給林家定罪,如今的人證物證也是足夠的,蕭淵皺著眉,只能點頭,「是。」
「那好。」皇帝答應的很是爽快,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只是他接下來的話,讓蕭淵瞬間變了臉色。
「既如此,林家又和沈家是姻親,那就由你的皇子妃,沈氏去抓人吧,為期三月,足夠了,若是抓不回人,拿不出證據,林家一門抄斬,旁支流放。」
他給他賜側妃他不要,既然如此,那正妃也別天天待在家裡黏膩了,他就不信幾個月不見,他還能如此矢志不渝。
皇帝心裡對沈家很是厭煩,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生非,他的朝堂都快成專門給她沈家管事用的了。
「顧譚奸詐,手段了得,我夫人只是一個女子,如何能抓人。」蕭淵沉聲拒絕。
江南千里迢迢,路上多少危險,他怎麼可能放心。
「一個女子。」皇帝冷冷勾唇,「一個女子能把你迷成這樣,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她自幼不就在江南長大,對那裡再是熟悉不過,她去最合適。」
他分明是對沈安安有偏見,故意為難,蕭淵眼中仿佛裹挾著冰霜,「那好,兒臣這些日子身子不適,也想休息三月,望父皇恩准。」
皇帝笑笑,不以為意,他沒有接蕭淵的話,而是緊接著宣布,「朕這些日子身體不好,長長感覺力不從心,遂想去香覺寺修養兩月,朝中一應事宜就暫且交由二皇子和四皇子暫為操持。」
這話一說,全場譁然。
顯然看的出,皇帝這是早有打算,而非心血來潮。
兩位皇子監國,就說明奪嫡之爭徹底陷入了白熱化,是最最關鍵的時候。究竟鹿死誰手,就在此時一決高下。
皇帝這是打算立儲君了!!
從奉天殿出來,凌辰逸擔憂的看著蕭淵,就怕他這時候衝動會不顧大局。
「蕭淵,如今是最為關鍵的時候,你不能意氣用事,若是此時離開皇城,那我們這麼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就算不說我們,若是蕭澤坐上那個位置,咱們所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蕭淵冷著臉不語,闊步上了馬車,凌辰逸緊跟著上車。
「要不讓李懷言陪表嫂走一趟。」
皇上都已經開了尊口,沈安安這趟江南之行是必不可少的了,否則他只怕會立即拿林家下獄。
蕭淵一路都沒有說話,馬車在府門口停下,他一言不發的闊步下了馬車,往府中走去,氣勢洶洶。
凌辰逸鑽出了車廂,又把身子縮了回去。
「算了,他這會兒正心煩。」他跟去也是自討沒趣,便要吩咐車夫將他送回永寧侯府。
「凌世子。」慶安擋在馬車前,「我家主子讓世子進去,有事商議。」
「……」凌辰逸點頭,掀開帘子下了馬車進府。
書房中,蕭淵手中拿著一個木製令牌,正在書寫什麼,凌辰逸一瞧見立即變了臉色,「你想幹什麼?」
「若是蕭澤危在旦夕,此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皇上不會放心把朝堂交給他一個人,他就能放心的跟著安安去江南。
「你母妃的死呢。」凌辰逸看著他,沉沉說,「也不追究了嗎,就這麼殺了蕭澤?寧妃不在了,蕭澤可很有可能就是唯一的知情者。」
蕭淵筆頓了一瞬,在白色的宣紙上留下了大片墨跡。
「我不會讓他死的。」
他只是讓他受個傷,能暫時待在府里,打消了皇帝退居幕後的計劃,爭取一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